小龙见到警察的时候,并没有显得很害怕。他留着光头,黑黑瘦瘦,个子不高,总是昂着下巴。他的脚上蹬着一双蓝色塑料拖鞋,格子衬衣只扣着倒数第二个扣子,就跟着警察走了。
县城里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这个时候还在为上学忙碌。当地官员喜欢跟人炫耀,这里重视教育,“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义务教育”。可是,一个跟小龙一般儿大的女生说,自己从小在县城读书,年级升得越来越高,老同学却剩得越来越少,感觉上着上着学,班上的同学都渐渐没了。
女生说,那些成绩好的,大多离开这里,挤去咸阳或者西安的重点中学,卯足了劲要考一个好大学;那些成绩不好的,尽管当地高中把入学标准降到了200多分,可还是有大把人考不上,7门课的成绩加一块都达不到这个数,而他们又不愿意交动辄上万的赞助费,渐渐也都没影儿了。再见到他们,可能是在网吧里,酒桌上,或者在县城马路边游荡。要么就再也见不着了,他们或许去咸阳打工,或许去西安找事儿做,甚至到更远的地方谋生。
对小龙而言,读完了小学五年级,他就再也没有念过书。小龙爸爸说,儿子跟自己差不多,除了自己的名字,认不得几个字,出门得叫人带着,不然全抓瞎。小龙家6间房,里面找不到一本书,屋里唯一一个带着字儿的显眼东西,只有挂在厨房的海报,上面写着“林志玲”。
5岁那年,小龙妈妈就跟人跑了。一家人靠爸爸在山坡上种地过活,小龙从小看着爸爸用肩膀担着扁担,踩着泥走2里地的山路,从村里往山上担肥料,从山上往家里担小麦,一亩地有时候得担个五六趟。小龙爸爸今年48岁,就这么担了半辈子担子,现在肩膀都紧实得跟砖头一样,没法放松。
在审讯录像里,陪儿子来的小龙爸爸双手抱胸,蜷缩着窝在审讯室角落,一副迷茫的样子。而小龙坐在一旁,歪着脑袋,一边用舌尖舔着自己的虎牙,一边跟警察说,他最大的目标,就是在县城迅速赚一笔钱,拿这笔钱买张去北京的车票,然后在那里继续打工赚钱。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在县城的一家火锅店打过工,可是干了8天还赚不到100块。于是,小龙花了60块钱,在宾馆开了个房间,叫上自己的兄弟,开了个会,商量迅速赚钱的方法——抢劫。
他提出了自己的策略:在县城最热闹的开元广场,趁晚上人们乘凉的时候,见谁有钱就“撂倒”谁,抢光他身上所有的东西,然后用抢的钱打的去西安,买火车票去北京。
小龙说,他还琢磨过,要是抢一个人钱不够,到了西安,就把出租车司机“撂倒”,接着把车拿到黑市一卖,那样一来,钱应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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