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咽癌是一种源于鼻咽黏膜内层的上皮性癌，在全球范围内发病率虽不高，2018年在所有确诊癌症中仅占0.7%[1]，但其分布极不均衡，超过百分之七十的病例发生在东亚和东南亚，中国更是高发国家[2]。周岱翰教授是中国第三届国医大师，是我国著名的中医肿瘤学专家。笔者有幸跟师学习，现试述周教授治疗鼻咽癌经验。

1 病因病机与辨证论治

祖国医学中，并无鼻咽癌的病名，根据其症状可归结于“颃颡岩”“脑控砂”“鼻渊”“失荣”等范畴，其病位在颃颡，元·滑伯仁校注“颃颡”为软口盖后部，即相当于鼻咽部。周教授认为，鼻咽癌的发病与肺、肝、肾三脏功能失调密切相关[3]。其病位在肺，循经在肝，病进及肾。

颃颡乃呼吸之通路，肺司呼吸，开窍于鼻，邪热侵袭，壅闭肺气，循经至鼻，积聚成癌瘤。或因饮食不节，痰热内生，壅遏肺气，肺气郁闭，宣发肃降之功受阻，痰热结于颃颡则发为本病。鼻咽癌患者若见鼻衄鼻塞，伴口干、大便秘结，咳嗽痰黄，脉弦滑有力，为肺热痰凝，多见于鼻咽癌早期。肺为娇脏，用药宜轻清，常选用清金化痰丸，若痰结甚者加山慈菇、法半夏、猫爪草、守宫、浙贝母等药物清肺、化痰、止咳；若热盛伤阴，口干严重者加用石斛、麦冬、天花粉益气滋阴；适当加用苍耳子、石上柏、白花蛇舌草等具有抗鼻咽癌功效的中药。

《灵枢·中经脉》篇言：“肝足厥阴之脉……上入颃颡，连目系，上出于督脉会于巅”，鼻咽部为肝经所过之部位，鼻咽癌的发病与肝关系密切。情志抑郁，肝郁不舒，气机失于条达，致气滞、痰凝、血瘀，随经结于颃颡，日久积聚成岩，发为本病。肝胆相照，胆腑不清，故可见《素问》所谓：“胆移热于脑，则辛頞鼻渊”。周教授强调，应抓住肝“体阴而用阳”之生理特性，养肝与疏肝并行，条达其性，柔和其质，以达上工之治。若患者见情志抑郁，鼻流浊涕，口苦咽干，耳聋、颈部肿块诸症，为气郁痰结证，治宜清肝化痰，解毒散结，常用柴胡、山慈菇、浙贝母、石上柏、猫爪草、壁虎等药物，使肝气得舒，痰结得散。而口腔溃疡，吞咽困难，心烦失眠多梦，颈部肿大淋巴结，舌红苔黄，脉数者，多见于放疗后患者，属火毒血瘀证，遣方以龙胆泻肝汤为主，加用三七、土鳖虫、辛夷花等药物以期达到泻火解毒、消癥止痛之效，若咽痛者加用射干、薄荷等，声音嘶哑加用蝉蜕、木蝴蝶等。

肾虚是鼻咽癌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活法机要》谓：“壮人无积，虚人则有之”，《外证医案》则指出：“正气虚则成岩”。即癌瘤的发生，虽有各种外邪因素，但一定在脏腑功能虚衰的基础上发生，而内虚的关键在于肾虚。《难经》谓命门为五脏六腑之本，肾虚，则五脏六腑皆虚。正气虚衰，外邪作用下，使机体形成痰凝、气郁、血瘀、毒蓄等病理状态，日久而成积聚。若患者有口干唇焦、形体消瘦、短气乏力，耳鸣眩晕，属肝肾阴虚，加枸杞、山药、女贞子、旱莲草补益肝肾，天冬、麦冬、玄参、猫爪草、石上柏养阴解毒散结；而畏寒怕冷，夜尿频多者，属肾阳虚衰，以巴戟天、杜仲、淫羊藿等药物温补肾阳。补肾在治疗鼻咽癌中至关重要，在患癌前注意补肾抗衰，可防治癌瘤的发生，在鼻咽癌发生后适时补肾，扶助正气，可帮助患者更好接受放化疗等治疗。

2 放疗并发症的治疗

放射治疗是治疗鼻咽癌的重要手段[4]，但随着放疗次数及剂量的增加，会引起放射性口腔炎[5]、放射性皮炎[6]等局部不良反应，另有研究表明鼻咽癌的放射性治疗会引起肠道菌群紊乱[7]，诸多不良反应严重影响患者日常生活质量。周教授将放射治疗引起的不良反应统称为“放射病”[8]，认为放射线属于“火邪”、“热毒”，有以下特点：一为其性上扬，易袭阳位，临床可见口舌生疮、面红目赤、出汗、头重脚轻等阳盛于上等症状；二为伤津耗气，临床表现为口干口渴、喜饮、皮肤干燥等阴津不足等症状；三为生风动血，可见四肢抽搐、颈项强直、出血等症状；四为热邪易生疮疡，临床可见放射部位红肿热痛等表现。根据临床症状，放射病可归属于温病范畴，总属“热盛而阴不足”，在临床诊治中，重视“存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将滋阴生津在放射病治疗中贯彻始终。

2.1 放射性口腔炎

放射性口腔炎是鼻咽癌放射治疗中较易出现的不良反应之一，临床表现为咽喉干燥疼痛，口腔黏膜充血、水肿，甚至溃疡、出血、口舌生疮，进食困难等症状。临床辨证可分为火毒炽盛、气阴两伤等证型，其病因病机可归结为“热毒阴伤”。临床见口腔黏膜充血、溃疡、出血、口舌生疮等症状，辨证为火毒炽盛，可选用五味消毒饮清热解毒。火邪熏蒸致阴津受损，见咽干口燥、口渴、舌红、苔黄、脉细数，心开窍于舌，治当清心凉血解毒，选方用清营汤加减。随着放疗次数的增加及疾病的发展，后期可出现气阴两虚证，见口干唇焦，短气乏力、吞咽困难等症状，方用生脉散、知柏地黄丸合用守宫、僵蚕、山慈菇加减化裁。另可用五汁饮（梨汁、荸荠汁、鲜芦根汁、麦冬汁、藕汁）或石斛鲜榨药汁频频呷服。

2.2 放射性皮炎

放射性皮炎是鼻咽癌放射治疗中容易出现的不良反应之一，其发生率可高达90%[9,10]，临床表现为局部皮肤红肿热痛、色素沉着、脱皮或溃疡渗液，甚至萎缩坏死[11]。本病辨病属“疮疡”范畴，乃由火毒（射线）伤及肺之气阴，肺主皮毛，肺气阴受损，则皮毛枯槁，加上火毒之邪损伤局部，故见红肿热痛诸症。治疗当以辛凉宣肺、滋阴益气为法。周教授常以牛蒡解肌汤甘苦养阴，加用黄芩、白花蛇舌草、石膏等药物清热解毒，配合外治法，以通利血脉、去腐生肌之康复新液湿敷患处。

2.3 放射性脑脊髓病

放射性脑脊髓病是鼻咽癌放射治疗后的一种严重的后遗症。放射线对鼻咽部或颈部转移淋巴结放射治疗时，射线可能照射及中枢神经系统从而引起其损伤所导致的疾病。根据其损伤部位不同，会出现记忆力减退、定向力障碍、甚至痴呆等精神症状，以及痛觉减退、冷热感异常、大小便失禁、肌肉无力或瘫痪等感觉及运动障碍症状。周教授认为此病主要责之于肾，病因有髓海不荣、髓海不通之属。放射治疗耗伤肾精，肾主骨生髓，肾精亏耗，骨、髓无以生，脑为髓之海，髓海空虚，脑失所养；或因肾精亏耗，气血不足，气虚无以推动血行，气血瘀滞，脑窍络脉不通所致。治法重在滋肾生髓、祛瘀通窍，可选用左归饮、右归饮、十全大补丸益气滋肾，加用紫河车、海马等药物补肾益精，配合三七、丹参、莪术等药物活血化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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