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德馨膏方医案：

　　杨先生，膏方，戊寅冬订。

　　明镜高悬，煞费心机，片言折狱。肝胆为瘁，秉性正直，荣卫乖违，气滞血瘀，脏腑失衡，少寐多梦，梦呓喃喃，面苍不华，耳鸣神萎，房事索然，胃呆口臭，血糖偏高，又有脂肪肝为患，脉弦细，舌紫苔腻。亟为调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致和平，功在却病，不求峻补。

　　柴胡90g，白芍90g，枳壳90g，生地300g，牛膝90g，桔梗60g，川芎90g，当归90g，甘草45g，红花90g，桃仁90g，磁石300g，川连45g，菖蒲90g，远志90g，枣仁150g，生蒲黄(包)90g，苍白术(各)150g，法半夏90g，茯苓90g，青陈皮(各)45g，山楂150g，灵芝90g，黄芪300g，杞子90g，丹参150g，苁蓉90g，蛇床子90g，韭菜子90g，台乌药60g，地锦草300g，郁金90g，知母150g，吉林人参、西洋参(各)60g(另煎冲)，胎盘一具，煎取浓汁，文火熬糊，入龟板胶、鹿角胶各90g，白冰糖一斤，烊化收膏，每晨以沸水冲饮一匙。

　　近时沪上百姓冬令开膏方以求进补之风颇为盛行。而自古以来，膏方之制订确实以“补”为主，现在一些医师为迎合患者喜补的心理更是一味地投以补药。颜德馨教授对此别有见解。

　　首先，他认为膏方不仅是滋补强壮的药品，更是治疗慢性疾患的最佳剂型。所以制方之时，应明察病者阴阳气血之偏胜，而用药物之偏胜来纠正，以求“阴平阳秘，精神乃治”。故膏方之制订，首当重视辨证论治，以“衡”为期。切莫迎合病家喜补心理，一律投以野山参、鹿茸之类。

　　其次，由于求治者多为中老年，脏器渐衰，气血运行不畅，而呈虚实夹杂之病理状态。如果一味投补，补其有余，实其所实，往往会适得其反。故颜师颇赞赏徐灵胎《慎疾刍言》“盖老年气血不甚流利，岂堪补住其邪，以与气血为难”之语。所以制订膏方，既要考虑“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更要针对中老年人气血不和之病理机制，以“衡法”治则为指导来纠正患者明阳气血的不平衡。因此，在颜师的膏方中常可见到祛瘀之桃仁、红花，破血之三棱、莪术，调气之降香、檀香，泄浊之决明、大黄，更有以血府逐瘀汤为主药者。

　　第三，即使是虚象十分明显的老年人也不宜滥施蛮补。只因补品性多黏腻，纯补峻补，每每会壅滞气血，反遭其害。故颜师于膏方中每将补药与活血调气药相配伍，动静结合，补而不滞，既能消除补药黏腻之弊，又可充分发挥其补益之功，有一举两得之妙。

　　本例患者日夜操劳，心神交疲，而事繁案杂，肝胆不和，必致荣卫乖违，气血不畅，故其所具症状，皆缘肝郁气滞，五脏元真不得通畅，心神受制使然。故处方以王清任之血府逐瘀汤为膏方之主药，别出心裁，然确属辨证施治。血府逐瘀汤能使气通血活，生化复其常度，庶得康复有望。倘若见其神萎耳鸣，房事索然，即一味滋肾壮阳，只恐壅结更甚。方中之所以辅以苍白术、二陈等运脾化痰、健运中州之品，不仅为脂肪肝而设，更可防药物困其运化者也。至于方中吉林人参、西洋参，一阴一阳，补气而益阴，推动血液运行；龟板胶、鹿角胶，一动一静，血肉有情之物，有鼓舞气血之效。此皆颜师心得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