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工智能三环节对于中医革新的方法论意义

人工智能在数据化、程式化和整体化的过程中不断得以发展,不仅体现出智能时代的知识生产方式,也反映出智能时代科技发展的基本特征。作为智能时代的中医,需要理性面对现实,积极迎接挑战,充分吸收智能时代的养分,主动融入智能时代的洪流,努力避免自身的缺陷,逐渐摆脱地方性知识的宿命,不断提高其临床诊疗的有效性。对传统中医进行智能化改造,可以从人工智能发展的三个环节中寻求方法论支持,通过加强传统中医的数据化、程式化、整体化革新,推进中医诊疗的标准化、规范化和智能化,由此形成的现代中医必将在未来的医学实践中大有可为。

1.加强中医数据化建设,推进中医诊疗的标准化

对于人工智能的发展而言,数据化在其中扮演着基础性的作用,受其启发,要提高中医的有效性,逐渐实现中医的智能化,中医的数据化建设势在必行。

加强中医的数据化建设,首先是要实现中医药典籍的数据化。中医药典籍是中华民族数千年积淀下来的中医实践经验的总结,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据不完全统计,我国现存的古代中医药典籍12000多种, 各不同时期的版本37000 余种,我国现代中医药书籍超过 10000 种,中医药专业期刊100多种,与之相关的生物医学期刊超过800种,这些刊物刊载的中医药文献已经超过 50万篇。[3]16将这些中医药典籍及重要文献全面数据化,将为中医大数据的形成提供最为坚实的基础。

其次是要实现中医四诊的数据化。传统的中医诊疗主要通过“望、闻、问、切”来判断病人的健康状况,这种诊疗方式多来自医生的主观感觉,缺乏客观依据。但随着计算机、图像分析、声音频谱等现代技术的发展,并将其运用于脉象信号、舌象信息、问诊、闻诊等特征信息的获取、识别和判读,借助各种量化表达方式,如脉象中的“位、数、形、势”,舌诊、面色中的“颜色”、问诊系统中的“症状”等,使本来属于主观感觉的中医四诊逐步实现数据化。[4]848

再次是要实现中医医案及诊疗经验的数据化。中医医案是病人在接受中医诊疗时的第一手材料,包含病人从初诊到康复的全过程。将古今中外的中医医案、相关科研院所开展的中医药研究实践以及各大医院关于中医药的临床经验进行汇集整理并进行数据化,也是中医大数据的重要来源。

加强中医的数据化建设,逐渐实现中医药典籍的数据化、中医四诊的数据化、中医医案及诊疗经验的数据化,乃至人的整体状况的数据化,必将为建构“万物皆数”的数字医学,全面完善中医大数据系统,进而推进中医诊疗的标准化,全面提高中医诊疗的有效性奠定坚实基础。

2.加强中医程式化革新,推进中医诊疗的规范化

构建中医大数据系统,其目标在于发现中医大数据背后的规律,加强中医的程式化革新,进而促进中医诊疗的规范化,提高中医临床救治的有效性。幸运的是,智能时代为我们从碎片化和经验性的中医大数据中找寻规律、建构相关性提供了可能的技术方案。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角度看,中医和西医的区别其实是算法的区别,西医通过受控实验的数据归纳、提炼因果性的理论算法,而中医则通过个性化的临床数据建构相关性的经验算法。[5]2077只要找到符合中医特点的经验算法,蕴含在中医大数据之中的规律就一定可以被挖掘出来。

众所周知,数据挖掘是指从大量的数据中通过算法搜索隐藏于其中的信息的过程。基于数据挖掘技术,诸多隐含的知识可以从大量原始数据中涌现出来,数据间潜在的关联与规律不断得以揭示,可为决策者提供参考。聚类、决策树、关联规则等数据挖掘技术可以用于中医典籍及其医案的数据挖掘,借此可以从复杂症状中提取、归纳中医证型、分析症状与症状、症状与方药、症状与证型、证型与方药、方药与方药等之间潜在的关联规则。[4]848

中医药研究中方剂是中药处方的基本数据单位,它包含方剂的整体性能,性、味、归经、毒性等信息。采取中药数据挖掘技术的目标在于从数量庞大的方药中发现药物配伍规律及潜在药物、核心药物、核心处方等,不仅可以为临床医师诊疗提供策略,还将对中医理论的创新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同时,借助各种数据挖掘技术,提取方剂数据共性,挖掘出符合中医药理的概念描述也是实现中医程式化的重要举措。

简言之,通过大数据挖掘技术,可以不断发掘中医大数据蕴含的规律,通过人工神经网络、机器深度学习等还可以使算法不断优化,使数据挖掘的水平不断提高,最终将病-证-药之间的相关性揭示得更全面和精准,从而在提高中医诊疗的规范化水平的同时使现代中医的临床救治能力得以不断的提高。

3.提高中医整体化水平,推进中医诊疗的智能化

建立中医大数据系统,进一步挖掘大数据背后的经验规律,是中医实现程式化的重要举措,然而,真正要大幅度提高中医的有效性,还必须提高中医的整体化水平,并最终实现中医的智能化。

之所以要提高现代中医的整体化水平,是因为它与传统中医的整体性观念一脉相承。就整体性而言,传统中医关注人体在外部环境与自身调节的综合作用下呈现的整体性质,构建了一种形神一体、天人相应的整体医学观念。传统中医主要强调两个方面:一是人与自然是天人相应的和谐整体,人与外界环境构成了一个“人与天地相叁也,与日月相应也”的有机整体。二是人体自身也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传统中医理论中的藏象学说将人体的五脏六腑通过经络广泛联系了起来,形成了一种以五脏为中心的整体观。在中医临床的诊疗中,经常采取“头痛医脚、脚痛医头”“同病异治”等在常人看来似乎颠倒的方法,这正是源于人是一个有机整体的基本观念。因此,提高中医的整体化水平,是与传统中医的基本理念相一致的。

提高中医的整体化水平,有利于中医有效性的长期发挥。中医与西医有所不同,西医是西方科学的典型代表。西方科学主要采取受控实验的方式得到关于研究对象的第一手数据,这些数据往往具有主体间性的特点,通过对数据的归纳和整理得到一般性的结论,通过对结论的实际运用来检验和修正结论,从而获得一般性的知识或抽象的理论。与西医不同的是,来自于中医的临床数据具有个性化的特征,经验化程度高,很难通过与西医类似的方式总结出一般性的规律。正因如此,西医知识的一般化、理论化程度高,更容易学习和传授;而中医则个性化、经验化程度高,总结形成的临床知识往往表现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点,较难学习和传授。因此,要发挥中医的优长,避免其不足,使其长期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服务,我们就必须充分利用当前先进的大数据挖掘技术,不断从中医大数据中发掘内在的经验规律并加以系统整合,找到其中共通的东西,而不是原来破碎的、零散的临床经验,一方面可以使中医能够更好地得到学习和传承,另一方面也可以使其治病救人的功能长期有效地发挥出来。

提高中医的整体化水平,不是将中医与外界隔绝起来,而是要将中医融入到世界医学的洪流中,实现其智能化。如前所述,传统中医就有整体论的观念,通过技术手段将这种整体论观念表达出来,落到实处,是中医走向智能化的重要举措。立足智能时代,如果说中医的程式化是要寻求中医大数据内部规律的话,中医的整体化则希望在程式化基础之上,借助信息高速公路、云计算等技术手段,将中医大数据融入到包括西医在内的全球大数据的海洋中。全球大数据为智能中医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料,并可以促进智能算法的不断改进和革新。基于全球大数据,一方面可以使中医因为吸收了全球大数据(包括不同地域、人种、症状、药材等数据)的滋养而不断提高其智能性;另一方面,全球大数据因为中医大数据的加入而丰富了医学实践的内涵。彼时的中医与世界将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医的发展离不开世界,世界的发展离不开中医,中医和世界成为了一个有机的整体,不可分割,中医也就随之走向了国际化。

总而言之,以人工智能发展的数据化、程式化和整体化作为方法论支持,借助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可以在充分尊重中医基本理念和诊疗经验的基础上,使传统中医变革为现代中医,并使之在未来的医疗实践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获得更高的价值和意义。

四、结 语

中医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历经数千年的洗礼依然还可以发挥治病救人之功效,充分说明中医的有效性和合理性。但不可否认,中医中药在理论基础和诊疗方法上还存在着一些问题,在其有效性的提高方面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因此,我们既不要盲目自大,也不可妄自菲薄,既要努力保持中医自身的传统优势,也应该有开放的胸怀,兼容并蓄,从最新科技成就乃至西医中学习借鉴,不断为中医的革新和发展创造条件,努力开拓新的局面。

立足当下,我们强调要从人工智能发展的三个环节之中寻求方法论支持,不是对传统中医的批判与贬低,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褒扬与期待。一方面,当代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以大数据、人工智能、万物互联、虚拟现实为特征的智能时代已经来临,不紧跟时代的步伐,就可能被时代所淘汰。因此,我们应该全面迎接智能时代的挑战,充分吸收其中的养分,努力提高中医的临床救治能力,不断谋求智能时代中医的生存之道。另一方面,采取数据化、程式化、整体化的方法全面改造中医,并不是放弃传统中医的优势,正好相反,而是要借助最新的数据挖掘技术,将传统中医好的方面充分地展现出来,换言之,就是要开发适合于中医理念的智能算法,将中医大数据背后的相关性揭示出来,并应用于临床实践,推动中医走向智能化和国际化。

智能当道,未来已来。若能抢占智能时代先机,必将决胜于人类未来。难得的是,关于中医的数据化、程式化以及整体化工作正在积极有效推进,中医的标准化、规范化和智能化已经取得了诸多有价值的成就,期待在不远的将来,中医能够在世界医学实践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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