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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滋病患者组队替人讨债逼迁 组织者传被车撞死
作者:记者 吴伟  文章来源:新京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4-12-28 22:41:17  文章录入:huangyf81  责任编辑:huangyf81

看到网上南阳艾滋拆迁的消息时,我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跑着去报了题。4年前,当我还是一名深度记者时,曾赴河南驻马店汝南县,耗时近一月调查过2009年11月的艾滋拆迁事件,采访过数名当地艾滋病人和病毒携带者。

  至今,我仍保留着当年数万字的原始稿件及采访笔记、录音、村民提供的拆迁现场视频、受访者照片等。

  我向报社提出回访当年的这起未能披露的艾滋拆迁事件。联系上当年的举报者,获悉当年受访的病人至少已有两人去世。这4年间他们怎样生活,是否再次参加艾滋拆迁事件,需要现在还活着的病人对我讲述。

  我重新披挂上阵赶往南阳采访。没人比我更了解这起事件,以及事件背后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及其生活状态。

  尹小枫


  唯一同意使用真名的艾滋病人

  尹小枫是当年前往汝南县西关村参与拆迁的艾滋病人之一,也是唯一同意记者使用真名见报并公开形象的艾滋病人。但待到稿件正式见报前2小时,我决定对他使用化名。

  他在一次验血时被查出HIV阳性,这是他1990年代卖血后的“遗产”。

  当年初见他,是在平舆县某村,他皮包骨头,裹着两件破旧军大衣,坐在一辆农用三轮车上。接送村里赶集的村民,是他当时唯一的生计。

  他拖着腿领我们走进他家的瓦房时,我被屋内的破败震惊了。那是真正的家徒四壁,从艳阳下走进屋子,眼睛适应了半分钟才看清里面就一堆砖头支着个床板,上面一堆看不出原色的烂棉被。

  领着我们寻访艾滋病人的举报村民此前还颇有忌讳,但在进屋的一刹那,他们的嘴也瘪了起来,当时有人嘀咕了声“太惨了”。

  尹小枫有个习惯,话语间隙会时不时深呼吸,从肺部挤出一声叹息。当时,他的儿子在河北打工。儿子走后,一场雨淋死了30多只无处可躲的兔子,剩下的兔子们饿慌了,把院子里白杨树脚的树皮啃来充饥,活了下来。那时他病着,根本没力气下床救兔子。

  后来,这6只如小土狗一般大的兔子成了他的“朋友”,除了病友,他也没朋友。舍不得吃,也没人愿意买走,就一直养着。

  他告诉我们,参加那起艾滋拆迁的理由很简单,他没力气干其他活。在现场作势走动了一下,连话都没多说几句。100块钱一天的佣金,能抵他一个月的低保。

  艾滋病治疗虽然免费,艾滋病人享受低保,卫生部门近年也提供了百十元的补助,但对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艾滋病人,也许这仅够基本口粮。

  他后来的经历,是回访中从他儿子口中得知的。两年半前,儿子打工回来,翻新了房子,去年5月,儿子又带回了他从未谋面的儿媳和孙子,他抱着孙子乐得合不上嘴。

  而一个月后,尹小枫实在受不了了,喘不上气,路也走不动,身上瘦得没肉了,自己喝了农药。他没被抢救过来,如今已化身村东头的一捧黄土。

  尹小枫儿子手中捧着他父亲在厦门打工时照的照片,那时他留着寸头,面容精神身材健壮。他的儿媳至今也不知道公公是艾滋病人,因此,我决定为他化名,保留他这一生最后的秘密。

  肖三


  艾滋病拆迁队组织者未得善终

  肖三是所有受访的艾滋病人里最真诚、最能说的一个,也是我寻访时最想找到的人,他是当年那起艾滋拆迁的分队组织者。

  因为卖血,他的两个哥哥先后因艾滋病去世,2007年,肖三老发烧,总好不了。他去检查,结果为HIV阳性。

  “恨有啥用?恨谁呢?”肖三狠嘬了口烟,“当时要知道,我就掐死那个收血的。”

  每袋400CC,50元,在上世纪90年代初,对驻马店的农民而言是不错的价格。村里的青壮年男女相约去血浆采集点卖血。

  不化验,直接往床上一躺,扎针,抽血,共用一个针头。5、6个卖血者的血同时混在分浆机里面搅拌,分离出血浆后,再把红血球输回体内。一轮过后,不清洗分浆机。1994年,肖三总共去了三回,赚了150块钱。

  查出患病后,朋友们瞬间消失,除了他的看门土狗。他新认识了很多朋友,大部分是附近的艾滋病毒携带者,还有一些“道上的”。

  老幺既是病友,也是“道上的”。两人喝酒时认识,互留了手机号码。正是老幺给肖三介绍了汝南县西关村的那桩拆迁“生意”。肖三组织了邻近两村的共19名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前往。

  肖三说,他这样的人干不了重体力活,进厂当工人过不了体检关,做小生意没人敢买,做大生意又没资本。

  “病人”们会偶尔在遇到类似替人收账,或助阵帮场需要人手的活儿。叫上几个病友走一趟,去赖账者家里默默坐着,也不动手。一般小账去5、6个病人,大一点的10来个。本地不够的话,上蔡县的艾滋病人多,“你要多少,就能拉来多少。”

  当年坐着他的车离开村庄时,他兴致很高,主动告诉我们说新交了个女朋友,而且是没病的。我问他,戴套吗?全车人爆笑,他也抠着脑袋嘿嘿笑了起来。

  那是我见过的他的最后一个笑容。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死了,但没人清楚具体的死因,传得最多是他是被车撞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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