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溪治中风脱证案今悟

　　“丹溪治浦江郑君，年近六旬，奉养膏粱。仲夏久患滞下，又犯房劳。一夕如厕，忽然昏仆，撒手、遗尿、目上视，汗大出，喉如拽锯，呼吸甚微，其脉大而无伦次部位，可畏之甚。此阴虚而阳暴绝也。急令煎人参膏，且与灸气海穴。艾壮如小指，至十八壮，右手能动。又三壮，唇微动。参膏成，与一盏。至半夜，尽三盏，眼能动。尽二斤方能言而索粥。尽五斤而利止，十数斤全安。”（《古今医案按·中风》）

　　这则医案是金元时期著名医学家朱丹溪的医案。案中的郑先生，家境优厚，奉养膏粱，素多痰湿。长夏患泄痢，洞下无度，津伤液乏，阳气亦损，复因不知持节，犯房劳，五脏真元皆损，致登厕，气陷下而致虚脱（中风），亦即今之中风脱证。证由阴精下亏，阳无所依，阴阳之气不相维系，故见卒然而倒，不知人事，目合口开，鼻鼾、撒手、遗尿，舌缩短，脉细弱，甚则肢冷汗出，面赤如妆，痰涎涌出，脉浮大无根或细微欲绝，为阴竭阳越，阴阳离决，暴脱之危象。此刻，若辨证不清，生死倏关。一药之误，每欲噬脐。治不可不慎重。

　　先生辨为“阴虚而阳暴绝”，急令煎人参膏。且予灸气海穴，此非至粗至浅之辈所能及。人参膏扶元救脱，艾灸气海穴能回阳救逆。艾壮灸至十八壮，右手能动。又三壮唇微动。足见艾灸气海穴的回阳救脱之功。待其唇动，吞咽动作恢复之际与参膏一盏，至半夜复与三盏，眼能动。服了二斤参膏，能言而索食。后续进参膏而安。

　　考气海穴居脐下，是先天元气聚会之处。本穴是元气之海，生气之源，灸之既能增强元气，又能调摄、疏利下焦气机，兼可改善心、肺、脾、肾脏气虚疲惫，主治元气亏损之疾。艾叶，李时珍谓“服之则走三阴而逐一切寒湿，转肃杀之气为融和；灸之则透诸经而治百种病邪，起沉疴之人为康泰其功亦大矣。”明代医家倪朱谟在《本草汇言》中说：“烧则热气内行，通经入骨，走脉流经，故灸百病，开关窍，醒一切沉涸伏匿内闭午疾。”本病案首选艾炷灸气海，回垂绝之阳，复欲脱之阴，待其唇动，吞咽动作恢复之际，急进参膏大补元气，使濒危之病人恢复生机。人生千金，其功大矣。

　　此种病，古往今来并不少见，但如今，医之用参者不过10～20克，多则不过两。又怎么敢于数日内用参膏至十余斤者。医者亦不可于此脱绝临危之疾，而施用如此物贱价廉的艾灸法，无效则诿之天命。就今日而言，此等大症或嘱转院，或云不救，以至轻者转重，重者致死。余曾见到数例此病，嘱其送医院救治，但家属恐路途遥远，途中有变，迁延时日，都过世了，实为可哀。（王业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