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泻兼施以气为先

朱南孙( 1921- ) , 女, 江苏南通人。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主任医师, 系“朱氏妇科”第三代传人。其祖父朱南山、父亲朱小南先生是我国著名的中医妇科学家。朱南孙教授是朱小南的长女, 自幼天资聪颖, 性格坚毅, 她继承和弘扬祖业。在朱氏两代名医的熏陶与教诲下, 以其睿智好学、锲而不舍的精神, 发奋努力, 终成一代妇科大家。朱教授毕业于上海新中国医学院, 1942 年毕业前就随父襄诊, 初涉医林, 即熔身于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之中, 成为小南先生的得力助手。1952 年, 朱教授随父同入上海市卫生局主办的中医门诊所(上海公费医疗第五门诊部及上海中医药大学院附属岳阳医院门诊部的前身)。历任上海中医药大学院妇科教研组副主任、岳阳医院妇科副主任、岳阳医院妇科研究室主任、中华中医学会理事、中医妇科委员会委员、上海市中医学会副理事长兼妇科学会主任委员、上海市计划生育研究会理事、岳阳医院妇科顾问等职。曾获1983 年全国“三八”红旗手及全国卫生先进工作者称号, 是上海市第八届人大代表。1991 年评为全国首批名老中医。朱教授学有渊源, 临诊圆机活法在握; 辨证论治进退有序, 医术日臻精湛。求诊者企踵相接, 忧戚而至, 开颜而去者, 不可胜数。诊务倥偬之际潜心于历代经典, 兼收并蓄, 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 总结和发表了不少具有真知灼识的见解, 担任《妇科手册》( 星火计划丛书) 、《中医妇科临床手册》的主编和副主编。尤其是经她珍藏而幸免于“文革”之难的朱氏妇科集精萃———《朱小南妇科经验选》得以付梓, 使肇始于南山公、奠基于小南先生的朱氏妇科薪火相传, 不断发展, 在医林中一帜独树, 因而享有“三代一传人”之美称。

笔者有幸跟师于朱南孙教授，受益匪浅。其对不孕症的治疗，理论精湛新颖，疗效显著。她将不孕症大致分为四种证型：脾肾阳虚，肝肾阴虚，邪伤冲任、湿热内蕴，冲任阻滞、胞脉闭塞。认为不孕症有病当先治病，病除经调则气血充沛，阴阳平衡；平时宜节欲贮精，交之以时，胎孕乃成；且用药须分阶段，则用药力专，可取捷效。输卵管阻塞性不孕多因盆腔炎症所致，系湿蕴冲任，络道受阻。目前治疗多从原发病为主，治当清热利湿、消炎通络，待条件充足，可用中药温肾壮阳促排卵，于月中促孕。然临床病例多属病久及肾，体质渐虚，治疗又当兼顾补肾益气，但此极易造成攻补不当，或闭门留邪，或消补无力。朱师用药补泻兼施，分时治宜，在此基础上，适时配以理气、补气、清气之品，取得
了很好的临床疗效。

1 理论依据

朱丹溪曰：“阴阳交媾，胎孕乃成，所藏之处，名曰子宫，一系在下，上有两歧，中分为二，形如合环，一达于左，一达于右。”“一系”指宫颈；“两歧”指由胞宫分出的两根输卵管，左右各一，这是精卵结合的通道，助胞宫以成孕。输卵管阻塞性不孕约占不孕症的30%~35%，治疗颇为棘手。络道阻塞或不畅，确需疏通，然不通者，血瘀气滞有之，湿热蕴结有之，气虚鼓动无力亦非少数。“气血充沛，五脏安和，经脉通畅，冲任充盛，经孕如常；气血虚衰，则冲任衰少，胎孕难成”。现代医学证实，输卵管正常、有规律的蠕动是精、卵运行结合成孕的必要条件。气虚则胞经蠕动乏力，造成不畅，甚则阻塞不通。此类患者基础体温每每爬行上

升或波动不稳，多症见神疲乏力、腰酸肢软，舌淡嫩、苔薄白，脉沉细软。朱师临证并不囿于输卵管阻塞这一局部检查诊断，而是考虑整个病机和患者的体质状况进行辨证论治。

首先，补气不忘理气。针对无明显盆腔炎发作病史，但输卵管造影示通而欠畅者，予党参、黄芪、柴胡、制香附、川楝子等补气加理气药组合，使胞经胞脉有形成规律蠕动之力，辅以理气药推动，加强疏通之力。朱师将之喻为“一鼓作气”。

其次，补气理气分时治宜。针对有明显盆腔炎症状者，常因邪侵冲任、气机不利，不通则痛，导致下腹部疼痛、输卵管阻塞，精卵不能适时相合，故经后以蒲公英、红藤、地丁草、败酱草、刘寄奴等清热疏化，王不留行子、路路通、丝瓜络理气通络，辅以川楝子、制香附理气通滞、通利冲任。经期则在党参、黄芪、当归、丹参、川芎补气养血活血基础上，加入少量理气药，如柴胡、延胡索、制香附、川楝子疏理冲任，使经行适量通畅。

再次，通络不忘补气。朱师常以丹参、赤芍药、蒲公英、红藤、地丁草、败酱草、刘寄奴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药物通利冲任。并在此基础上，加入大量补益气血的药物，如党参、黄芪、当归，用量一般达20~30g，以加强通络之力。此外，补泻兼施、分时治宜还体现在朱师在经前期以疏肝养血、通利冲任使经来顺畅；经期采用活血理气通经；经净后至月中采用活血化瘀、理气通滞；月中补肾疏冲促孕。如此形成治疗输卵管阻塞性不孕症的周期式治疗方法。

2 典型病例

王某，女，38 岁，2006 年2 月25 日初诊。主诉：结婚8年（未避孕）未孕。现病史：患者30 岁结婚，8 年未孕，经来尚准，量较多，夹小血块，色红，无痛经。2003 年8 月行腹腔镜卵巢囊肿剥离术、子宫内膜异位症电灼术，双侧输卵管通液显示通而欠畅。2005 年“试管婴儿”未成功。之后常感小腹隐痛，行经时腰酸腿软。Lmp：2 月23 日，未净。基础体温不典型双相，黄体期短；舌质淡暗，边尖暗红，苔黄厚腻，脉细软。月经史：初潮14 岁，7/27- 28，量偏多，无痛经。证属肝肾不足，气血两虚，冲任气机不利；治拟益气养血，调补冲任。方药：党参20 g，丹参20 g，黄芪20 g，当归20 g，熟地黄15 g，川芎6 g，枸杞子12 g，菟丝子12 g，覆盆子12 g，巴戟天12 g，仙灵脾12 g，肉苁蓉12 g，制香附12 g，川楝子12 g。12 剂，水煎服，每日2 次。

二诊：2006 年3 月18 日。Lmp：2 月23 日，BBT 上升6天（最高36.7℃），时感畏寒，尿频，神疲，舌边尖暗红，苔黄腻，脉细软。仍属肝肾不足，湿热蕴积，冲任气滞；治拟疏肝、清热、养血。方药：全当归15 g，丹参20 g，赤芍药12 g，柴胡12 g，延胡索6 g，川楝子12 g，红藤12 g，刘寄奴12 g，制香附12 g，川断12 g，桑枝12 g，桑寄生12 g，丝瓜络12 g，石菖蒲9 g。7 剂，水煎服，每日2 次。

三诊：2006 年4 月8 日。Lmp：3 月25 日始，经期6 天，推迟3 天，基础体温未升，小腹胀时作，舌淡，边尖红，苔黄腻，脉弦细数。自试管婴儿术后邪侵冲任，气机不利。治拟
清热疏化，通利冲任。方药：蒲公英20 g，红藤20 g，地丁草15 g，败酱草15 g，柴胡6 g，延胡索6 g，川楝子12 g，制香附12 g，王不留行15 g，刘寄奴15 g，路路通15 g，桑枝12 g，桑寄生12 g，丝瓜络12 g。12 剂，水煎服，每日2 次。

四诊：2006 年4 月22 日。Lmp：4 月20 日，未净，量较前略减少，经血不畅，经前双侧下腹疼痛，时有灼热感，腰酸好转。BBT 改善，典型双相，高温相11 天。舌偏红，苔黄
腻，脉细软。拟月中求嗣，治拟疏冲促孕。方药：党参20 g，丹参20 g，当归15 g，川芎6 g，牡丹皮12 g，巴戟天12 g，仙灵脾12 g，石菖蒲9 g，石楠叶9 g，蛇床子9 g，柴胡6 g，路路通12 g，苏噜子12 g，王不留行15 g，川楝子12 g。12 剂，水煎服，每日2 次。嘱月经第14、15 天同房。

五诊：2006 年6 月17 日。Lmp：6 月16 日，未净，量少，经行不畅，色红，经行两侧下腹疼痛（灼痛）。BBT 双相。舌暗红，苔黄腻，脉细软。治拟疏理冲任，期中促孕。方1（经行始服）：当归30 g，丹参30 g，牡丹皮15 g，赤芍药15 g，制香附12 g，川楝子12 g，红花15 g，益母草20 g。12 剂，水煎服，每日2 次。方2（经净后服）：党参20 g，丹参20 g，当归15 g，川芎6 g，牡丹皮12 g，巴戟天12 g，仙灵脾12 g，石菖蒲9 g，石楠叶9 g，蛇床子9 g，柴胡6 g，路路通12 g，苏噜子12 g，王不留行15 g，川楝子12 g。12 剂，水煎服，每日2次。由于该患者将回山东原籍，嘱其经行始服方1，经净后服方2。2006 年12 月28 日电话随访已孕56 天。

3 临证体会

患者初诊正值经期，行经时腰酸腿软，且基础体温不典型双相，显示黄体功能不良。中医辨证属肝肾不足，治以益气养血、补益肝肾，配以少量制香附、川楝子疏理冲任之气机。二诊在经前期疏肝养血，使经来适量且排出顺畅。三诊于经后，拟清热化湿通络，改用王不留行、路路通、丝瓜络及兼具理气和通络之功效的药物，为期中促孕做准备。四诊盆腔炎症状好转，基础体温典型双相，可拟月中促孕。以党参20 g 为君，加强胞脉蠕动之力；臣以丹参、当归、川芎养血活血，路路通、苏噜子、王不留行理气通络、疏通胞脉之闭塞；佐以巴戟天、仙灵脾、蛇床子温肾促排卵；石楠叶、石菖蒲怡情易性，如此则万事具备。五诊患者基础体温双相，但月经量少，方1 拟养血活血使经来顺畅，则经行腹痛可解；方2 宗四诊方法补肾疏冲促孕。由于患者症状发生较为规律，诸症缓解，仅经前至经行时有下腹疼痛，可予两方分时周期性服用，而最终成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