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导读: |
8级大地震重创四川,赤裸裸地掠走生命和钱财之余,还给幸存者留下阴影。阴影并非仅仅表现为情绪低落,大脑中控制情绪的相应部分其实有明显异动。一些异动,已被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的科研人员捕捉到。
这个新发现,再次将热门的脑科学带入人们的视野。而科研手段的革命性飞跃,正把人们的视线引向大脑深处,更深处。
震后异动
平躺,闭目,随着按钮按下,窄床轻轻滑动,身体被带入巨型面包似的磁共振扫描仪中。在里面静卧一个多小时,深藏内心的一些秘密已悄然泄露在隔壁房间的电脑显示屏上。
四川大地震后13-25天之间,惊魂未定时,来自汶川、绵竹、什邡等重灾区的44名幸存者走入华西医院,经历了上述一幕。
年轻者20出头,年长者年过六旬,他们在惊天浩劫中,毫发无损,但都曾目睹地动山摇、灰飞烟灭,都有亲人死伤,心绪不宁。
在此前后,来自成都的32名健康人士也躺到磁共振扫描仪下。
电脑显示屏上的数据,找出了这两群人的真正区别。前者大脑中控制情感的几个节点,如前扣带回、岛叶、尾状核、杏仁核、海马等区域,功能活动普遍比后者活跃,系统的协调性减弱。
与此同时,两组人还在抑郁自评量表(SDS)和焦虑自评量表(SA S)上打钩。
“我一阵阵哭出来或想哭”,“与异性密切接触时和以往一样感到愉快”,“我认为如果我死了别人会活得更好些”,“我无缘无故地感到害怕”,“我觉得我可能将要发疯”……
每个问题后都有四个选项,无,偶然有,经常有,持续不断,不同选项对应不同的分数。
在这两份特殊的答卷上,谁都不愿意得高分。分数越高,抑郁和焦虑的可能性越大。
结果尽在预料中:重灾区幸存者的得分整体高于成都人。
再将扫描仪探得的数据与自评量表得分相对照,两组数据呈正比。换言之,受试者前扣带回、海马等区域功能活动越强,抑郁焦虑的倾向越明显。
这份客观影像再次佐证着一个猜想:情绪波动不仅发生在意识层次,它有实实在在的物质基础。将来的某一天,判断一个人是否抑郁或焦虑,也许无需费太多口舌询问,可以简单地一“扫”了之。
图:研究发现,四川大地震44名幸存者脑中控制情感的几个节点,如前扣带回、岛叶、尾状核、杏仁核、海马等区域,功能活动普遍比常人活跃。
这个发现,今年9月份以论文形式出现在美国《PN A S》(《国家科学院学报》)上,题目为《高场磁共振显示中国八级地震幸存者脑功能改变》,第一作者是华西医院放射科博士吕粟。《PN A S》是科学界最富盛名的三大学术杂志之一,与《自然》、《科学》齐名。
论文指导教师之一、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教授况伟宏说,评估幸存者的脑功能,预防创伤相关疾病的发生,是世界热点和难点,而这是首次发现大脑变化可在如此短时间内发生。
窥探“暗箱”
在华西医院影像中心,身价最高的是3台3.0T磁共振扫描仪,每台约2000万元。正是它的同族,使人类大脑这个“暗箱”逐渐透明。
而最初,为摸透大脑是怎样工作的,科学家只能用鸟、狗、兔子等做试验,逐块摘除它们的脑组织,观察随之产生的变化;或者等待脑部受伤者出现,看他们的行为有何异常。将无数个案归纳推理,大脑认知的种种学说随之出现。
18世纪前叶,意大利医生和生物学家佛洛恩斯(Flourens)发现,把动物大脑分步摘除后,动物所有功能都在减弱,而不局限于某个特定部分。他据此认定,脑是均一的,没有功能区划。
而第一个广为人知的大脑理论——— 颅相学,出现在18世纪晚期,由德国人加尔(G all)创立。
大学时代,加尔常感命运弄人,一些同学没他聪明,成绩却比他好。他反复琢磨发现,这些同学有着相似的面孔:脑袋大大的,眼睛鼓鼓的。
加尔家里有很多仆从,有的洁身自好,有的偷窃成性。他挨个观察颅骨发现,后者的某个区域突起,前者则很平缓。
此外,加尔还观察了许多病人、犯人的头,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人脑由27个区域组成,各区域有高度专一的功能,如后脑勺是好色区,耳朵后面是好斗区,某个区域越高凸,意味着相应的功能越不凡。
加尔的颅相学曾风靡一时,但也难逃质疑。一名法国生理学家把狗的后脑勺一点点切下后,狗逐渐失去有序挪动的能力,到最后,想左转时却右转,想前进时却后退,“后脑勺是好色区”一说自然瓦解。
1861年,另一名法国医生保罗·布洛克(Paul Broca)也找到了有力证据。他接诊的一个右腿坏疽的病人,能听懂别人的话,回应时却只能喃喃地发出“tan”这个音。几天后,病人去世。他尸检时发现,死者左侧大脑中间偏前一块鸡蛋大小的区域,中心几乎没有任何组织,边缘的剩余组织也已萎缩。他断定,这里负责编制发音程序,该区域由此得名“布洛克区”。
布洛克大胆推测,大脑不同区域对应着不同的功能,而无数实验证实着这一理论。视觉皮层、听觉皮层、体感皮层……它们被准确标定在大脑的不同位置,各司其职,泾渭分明。
第一次世界大战,1000万人丧生,2000万人挂彩。二战,死伤约9000万人。大量脑受伤者的出现,给脑科学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研究机会。不过,科学家们没有跳出布洛克的窠臼,只是把大脑皮质机能定位图绘制得更为精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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