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导读:母亲因为不堪忍受常年的病痛之苦,要儿子去买农药,喝药以后母亲死亡,而照顾母亲多年人称孝子的儿子,却因此成为了杀人嫌犯。 |
麦雄杰(广州市番禺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 副庭长):案发前(邓明建)一直照顾母亲20多年了,而且在患病期间,这个老太太都提出过寻死自杀这个念头,案发当天也是因为这种情况,被告人才遵从了她的意愿买来农药帮她自杀的,后来又有众多的亲友求情,这些方面我们觉得它还是区别于其它恶性非法剥夺他人生命那些故意杀人行为,就认为属于情节较轻的情形。
记者:但是如果说是比较轻的判决,会不会起到维护法律尊严这样一种警醒的作用?
麦雄杰:因为定罪已经是对一种行为最严厉的否定了,对社会公众起到引导教育作用的,至于轻不轻判,那还是要根据具体个案来评判吧。
解说:自从5月30日,从看守所回到家里邓明建每天都会被记者包围,甚至连上街买菜都要被摄像机追踪。
邓明建:人家用一种眼光看着你,到下面去买菜,都有很多人看着我,这样子他们还拍那个录像,很多人看着我,他们在电视上看着过,他们说就是我就是我,一出去他们说就是我,中午到外面去吃饭,他们也说就是我。
记者:这个时候,你自己心里觉得是一种什么感觉?
邓明建:只是怪我自己没读过书,不懂法律就犯了这个错误。
解说:邓明建夫妻现在租住的房子是妻子在事发之后新租赁的一座两层简易楼房,被分割成若干个单间,不足8平方米的空间里集中了卧室、厨房和厕所,月租金100元。像这样的房间邓明建夫妇曾经住过十年,那是在2000年,妻子每月几百块钱的收入,实在无法维系儿子的学费和母亲的药费,无奈之下邓明建也来到广州打工,自此照顾母亲起居的任务交给父亲。
记者:明建出去打工这么多年,当初老妈没接走的时候,他会寄些钱回来吗?
邓明芳:寄啊,每月都寄钱,只是说有时候厂里不发工资了,刚出去的时候,厂里的效益不怎么好,他没有钱,他在朋友亲戚那里借一些钱,给爸爸妈妈寄回来。
记者:那每个月寄多少?
邓明芳:他分拿工资多少,刚开始寄几百块钱,后来就寄一千块钱,他都是这样,多就多寄,少就少寄。
解说:2010年父亲去世给这个家庭当头一击,母亲何去何从成为摆在邓明建心头的一大难题,当时邓家请来了家族中一些有威望的亲人来参加这个家庭会议。
华述英:在(回广东)头一天,把两个姐姐两个姐夫和弟弟弟媳妇,我们在一起吃饭,(邓明建)就说听听他们的意见,妈妈若是跟两个姐姐生活在一起,我们出生活费,若是跟弟弟生活,我们也掏生活费。
李洪仁:我记得是拿500块钱,一个月拿500块钱(生活费),弄来弄去,老大是个姐姐,她也有一个家,她说这个事情不好办,而且(邓母)她得病时间久了心情有点暴躁、脾气非常大,这几个儿女对她好像稍微有点儿嫌弃她了。
邓明建:他们不答应,不答应,我妈当时还哭了。
华述英:妈她想了半天,说要跟邓明建,她说她要跟着建娃子去(广东)。
解说:为了让母亲能够住得舒服一些,邓明建改租了一间两居室,租金变成了200元。在这里,邓母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后一年,当工友们在休息时间玩耍聊天时,邓明建总是在家中为母亲忙碌,从穿衣洗澡到一日三餐全都依照母亲的心愿去做。
记者:其实你妈心里边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
邓明建:是啊,她只能跟我在一起。
记者:来到广东以后,老太太有没有说想家要回老家?
邓明建:她说过一次好像。
记者:你给家里打过电话?
邓明建:我打过,给姐姐她们打电话,我说妈想回来,怎么说,她们不接受。
记者:那这个老妈这么天远地远的跑到广州,跟着这个大弟弟生活,你们当时放心吗?
邓明芳:我们放心啊,他两口子对妈都很孝顺。
解说:在采访中我们发现,虽然家中有兄弟姐妹四人,但赡养母亲的重任始终只有邓明建一个人在承担。
记者:就是你的兄弟姐妹有四个人,但是你觉得他们不管?
邓明建:他们家里面也有老的,有小孩,他们要照顾他们的家,怎么叫他们去照顾母亲?让他们(出赡养费)?所有都不可能的。
记者:那他们不愿意管原因是什么呢?比如你的两个姐姐?
邓明建:她说她们是打发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什么都不管了。
记者:那你的弟弟怎么看母亲呢?
邓明建:因为他娶过两个媳妇都跑了,心里面什么都空了,到外面去给别人上门就跟嫁出去的女儿一样,嫁给别人了,所以就跟那些女孩子,嫁出去一样了。
记者:一般都是邓明建,一个人来扛的话,他有没有跟你们也说过,说你们这个俩姐姐包括弟弟,你们也给我帮个忙什么的?
邓明珍:他晓得我们在农村,就是女子出了嫁,(赡养父母)就是儿子的责任了,我们农村就是这样,我们要赡养我们的公公婆婆。
解说:邓明建的老家很偏僻从县城乘车走三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深山中的这个村庄,这是个有六七百人的山村,大多数人家都姓邓,邻里之间就是由这种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维系着,而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一些乡土习俗,也是许多家庭的行为准则。
邓明仁(四川省阆中市金子乡金子山村原村委会主任):我们这儿的风俗习惯赡养父母都是由儿子负责,他家的这样情况,赡养义务只有落在邓明建身上。
记者:有时候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其实也挺需要他们的帮助的,都是亲姐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邓明建:没有这个想法。
记者:没有?你就觉得应该自己完全承担?那有没有你自己觉得力不从心的时候?
邓明建:力不从心,反正自己也要撑下去,没办法,撑不了也要撑。
解说:邓家的土坯老房子即使在金子山村也是相当破旧,由于父亲在前年去世,母亲跟随邓明建去了广州房子再也没有人住过。
记者:老房子多少年了?
邓明芳:50多年了。
记者:你们姐弟几个全在这出生的?是吧?
邓明芳:是。
记者:谁盖的房子当初?
邓明芳:最初是爷爷他们盖的,当初盖的是草房,后来我爸爸妈妈带着我们重新建了。
记者:这边看着还都是土坯的?
邓明芳:嗯。
解说:邓明建家一直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而家中顶梁柱的母亲突发脑血栓,更是加剧了这个家庭的困境。
记者:没有想带她去医院去看一下?
邓明建:想是想过,就是经济困难,也想过经济困难,没钱,我们家里很穷。
记者:你们家里边主要收入靠什么?
邓明建:我们那边是大山、峡沟,山上是庄稼,山下也是庄稼,就全靠挑稀粪去种庄稼粮食。
记者:还记得吗?当时20年前,当时家里边的收入是多少?
邓明建:那个时候要是风调雨顺就能产两千斤粮食一年,那时候粮食又便宜才两毛钱一斤,什么都卖不到钱。
解说:从2003年开始,新型农村合作医疗逐步在全国各地铺开,但是邓母似乎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医疗保障。
记者:现在在农村也有一定的医疗保障,比如新农合,你母亲看病吃药的钱,能够有一些相应的报销吗?
邓明建:没有报销。
记者:治病这方面有没有一些相应的补偿?你有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
邓明建:没有补偿。
记者:从来没有报销过有关医疗方面的钱?
邓明建:没有都是自己掏的。
记者:你问过其他人吗?大家都没有,还是你没有?
邓明建:他们有钱就买了,经济困难没有买。
记者:那要买的话一年要花多少钱?
邓明建:不知道。
记者:你也没有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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