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器私用？沈阳医院聘警察当副院长可能被叫停

　　■ 关注焦点

　　沈阳市卫生局、公安局日前举行聘任仪式，27名有丰富经验的属地公安机关、派出所领导被聘任为8家省级医院和18家市级医院及辽宁省血栓病中西医结合医疗中心的安保工作副院长，指导医院开展治安防范工作。

　　此举引起广泛关注和争议：拥有“双重身份”的民警在处置医患纠纷引发的治安案件时如何防范“公权私用”？公权力与医疗行业联姻是否会影响执法公正？

　　7月7日，在这一举措宣布实施5天后，记者从多位担任副院长的民警和医院负责人处了解到，因为舆论热议，这一举措可能被叫停。记者多次致电沈阳市卫生局和公安局负责宣传的人员，并通过沈阳市宣传部与其沟通，均未得到肯定或否定的证实。

　　医院与受聘民警尚未接洽

　　部分医院称聘任大会前不知情，医院未公布聘任事宜

　　7月2日，沈阳市27名有丰富经验的属地公安机关、派出所领导被聘任医院的安保工作副院长。

　　27人中，有16人是派出所所长，4人任教导员职务。沈阳市公安局皇姑分局内保大队教导员刘玉华担任沈阳市第四人民医院安保副院长，是安保副院长中惟一一名女性。

　　7月7日，上述27家医院之一的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以下简称一附院)党办主任许东阳告诉记者，聘任安保副院长是“政府行为”，医院此前并不知情，院领导收到相关通知后，院长应要求出席了聘任大会，但此事一直没在医院公布。

　　和平分局园路派出所所长艾居适担任该院安保副院长，许东阳说医院还未公布这一信息，他是在记者询问后才从网上看到这一信息的。目前院方也还没有和艾居适联系，公安局方也没有就此事联系医院。

　　记者还致电沈阳市第一人民医院，负责宣传工作的刘女士告诉记者，她完全不知道这一信息。

　　一位刚被聘请为“副院长”的教导员证实了医院说法。从被聘请起，他还没有与医院接洽。

　　关于安保副院长的职责，在聘任仪式上，沈阳市公安局副局长张广善提出：“不占职数、不拿待遇，履行职责。”

　　一位刚被聘请为“副院长”的派出所所长说：“其实就是接110正常出警，并不参加医院的其他事情，派出所正事还干不过来呢，哪有空上医院去？”

　　按照国务院颁布的《医疗事故处理条例》，一旦医患双方发生民事责任争议，解决途径有三：医患双方协商；卫生行政部门调解；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但在现实当中，三条途径都不太顺畅。

　　聘请警察负责医院安保，并非沈阳首创。

　　2007年4月，福建南平武夷山市聘请了14位警察，担任下属14家医院(包括乡镇卫生院)的副院长。条件和沈阳这次一模一样：没有编制、报酬，仅仅是帮助工作，防止“医闹”。3个月后，该市妇幼保健院遭遇“医闹”事件，导致关门七天。警方束手无策。

　　民警当副院长意在应对医闹

　　安保副院长指导医院处置医患纠纷，防群体性突发事件

　　在7月2日的聘任仪式上，沈阳市卫生局局长王一兵介绍，2009年，沈阳市直医院共发生152件治安案件。今年年初又发生沈阳市第五人民医院急诊医生被打，急诊室被砸等恶性案件。聘任安保副院长将更好地指导医院处置医患纠纷和防止矛盾激化。

　　沈阳市公安局副局长张广善说，安保副院长可以指导医院处置医患纠纷，指导医院制定并完善防恐怖、防破坏、防灾害事故和防群体性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置预案。对在医院内停放尸体、拉横幅、设灵堂、堵大门等扰乱医院秩序、影响医院正常工作的闹事行为，积极会同医院进行疏导，对涉嫌违法犯罪的要依法追究相应的责任。

　　张还对27名副院长提出要求：“警察在履职的过程中要保持中立，做好医患之间沟通的桥梁，妥善处理双方的关系。”

　　关于对安保副院长是否会偏袒医院的质疑，许东阳说医院并不给安保副院长发工资，而且医院有自己一套处理医患矛盾的程序，“医院会一如既往严格依照法律处理纠纷。”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警表示，他对民众质疑“安保副院长”的公正性十分理解，“虽然医院并不发工资，但‘安保副院长’这一称呼就带有明显的倾向性。警察是公正的第三方，任何有倾向性的行为都不合适。”

　　职责与医院警务工作站相同

　　安保副院长办公室设在医院警务室，与民警轮班

　　早在2006年，沈阳市率先在18家局属单位中建立了“警务工作站”。2008年，范围进一步扩大，一附院也成为其中之一。

　　一位安保副院长告诉记者，安保副院长与民警“平时给医院做的工作差不多，就是抓贼，维持治安啥的，当这个副院长没什么变化。”对比安保副院长的工作职责和警务工作站的工作职责可发现，二者几乎是重合的。

　　据沈阳当地媒体报道，安保副院长的工作将基于警务工作站的日常工作：安保副院长的办公室在警务室内，安保副院长和民警轮班，将原来正常工作时间延长到24小时有专人执勤，以时刻处理医院治安问题，并指导医院进行安保工作。这些都是警务工作站的工作范围，并张贴在每家警务工作站的墙壁上。

　　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是辽沈地区最大的三级甲等医院，一附院全年门诊200多万人，每天的流动人口就有一两万人。许东阳说，“来往人员频繁，治安环境复杂。”

　　沈阳市公安局和平分局内保警务工作站就设立在医院急诊大厅的旁边，2008年设立，三名派驻民警都是从附近的中华派出所和园路派出所调到这里的。人员配置由和平分局统一安排。

　　一附院警务工作站还要担负起医院内部发生的一切需要形成法律文书的案件。其中，确定无名死者的身份、处理患者间纠纷和盗窃案件是最常见工作。

　　一附院负责安保工作的王波对警务工作站的工作评价很高，“去年110出警近千次，速度非常快。”

　　“警力下沉到基层是社会现实的需要”，警务工作站民警滕浩说，“这样出警更快，民警也更熟悉基层情况。”

　　警务工作站难摆平“医闹”

　　对医疗纠纷通常协调劝解，几乎不采取刑拘等强制措施

　　许东阳说，医疗纠纷和医患矛盾是每一家医院面临的问题。病人家属的过激行为和“医闹”十分影响医院的工作，“闹一次，不只是一个科室，甚至一栋楼都受影响。”

　　王波介绍，在处理医患纠纷上，警务工作站为医院减轻了很大压力。“警察是第三方，他们出面协调的话，患者家属更愿意接受。而且，警务工作站在医院内部，出警快，在纠纷还没闹大的时候就解决了。”

　　滕浩处理得最快的一次医患矛盾只花了不到5分钟。去年，一位病人在呼吸科因药物过敏去世，家属和医护人员争执起来，接警后滕浩迅速赶到病房。见到警察后，患者家属主动提出做尸检，走法律程序。院方同意后，纠纷化解。

　　“很多患者家属一开始会认为自己是弱势方，但见到警察后，会觉得自己的权益有保障了，因此更愿意理性沟通。”滕浩说。

　　不过，滕浩说，对于一些固执的家属和不讲理的“医闹”，民警们也经常“束手无策”，因为警务工作站对于医疗纠纷基本都是协调劝解的方式，几乎不会采取刑事拘留这类强制措施。

　　2009年，一位病人去世后，家属将尸体停在住院部一楼大厅。在劝解了一天未果后，民警将尸体强行送往殡仪馆。但病人家属随后又将尸体以做尸检名义骗出，再次送到医院。尽管如此，公安分局仍未批准对闹事的家属进行刑事拘留。民警们只有再次强制将尸体送回殡仪馆，并派人轮番值班，防止家属再将尸体运回。

　　“刑事拘留对一些‘医闹’很有效，但有时会激化矛盾，引起群体性事件，所以局里一般不会批准。这就要求工作站的民警做大量劝解工作，碰到不讲理的家属和医闹，我们都累得掉层皮”，滕浩说。

　　警务工作站自身的条件简陋也为派驻民警的工作增加了难度，“医院流动人口多，经常需要排查犯罪嫌疑人。因为不连接内部网，每查一个人就要去派出所一次。”滕浩说，为此工作站配备了一辆自行车当交通工具。

　　一位民警告诉记者，安保副院长设立后，警务工作站要24小时值班，这对于警力不足的基层公安机关来说非常困难。

　　许东阳说，他对派出所领导来担任安保副院长表示支持，他希望安保副院长不要只是个名称，而能切实为医院解决医患矛盾和“医闹”问题提供帮助，并能切实加强警务工作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