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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输液泛滥成灾缘于利益驱动

  • 文章导读:

     

      主持人:好,谢谢黄教授,待会儿我们再联系。

      岩松,你看,黄教授这个观点跟你是完全一致的。像这种过度的输液,它的风险还在哪些方面存在着?

      白岩松:其实我刚才说到的第三点很重要,大家只是看到了快或者好,没有看到它对你的危害是什么。如果我们能把这种危害更早、更细,经常地说清楚的话,也许很多人就会拒绝它。比如说,如果要从输液角度来说,为什么在医学界提倡的是能吃药就不打针,能打针就不输液。我要再加上一句话,能少输几瓶液就别多输几瓶液。你比如说抗药性的问题,因为2002年的时候我们就做了抗生素滥用。什么叫“抗药性”呢?我相信青霉素最起作用的时候是它刚发明那段时间。

      主持人:是,细菌都没见过它嘛。

      白岩松:打一针细菌全趴下,后来打着打着细菌也在跟你搏斗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是我们现在在灭蚊子的时候,就开始用大炮打它,已经点滴了、输液了,一下把蚊子给打死了。过两天您身上出现苍蝇的时候,您动大炮已经不管用了,受危害的是你。

      第二,打点滴本身也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你比如说抗药性的问题,刚才已经讲到了,60%的不良反应是在输液过程当中出现的,而且我今天看了很多资料,死亡的病例并不少。另外,在最严格操作的情况下,输液也会导致微颗粒进入体内,慢慢地会形成血栓,对你产生的危害接二连三地出现。如果我们一、二、三、四都跟大家去说了的话,大家还会这样选择吗?

      刚才医生说了一句话也蛮好的,遇到尤其像感冒这样的病时,你什么都不吃三五天也好了,打了点滴三五天也好了,可是体内你扔进那么多炮弹去,将来苍蝇都打不了。

      主持人:我们为什么在心态上已经连生病都等不起了?

      白岩松:这其实是最痛苦的一种感觉,是,有外在的一种压力,大家的工作、岗位,各方面都来之不易。但是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唯一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大家急匆匆地在向前走,另外什么都在追求极致,你看八分饱对身体是最好的,可是我们都要吃撑了;买车家里头1.6排量足够了,非要大排量的;生活半径两三公里之内也一定要买车,攀比;上学一定要去本城市最好的这种学校,但是不一定对孩子好,因为他要在这里落后的话自信心就会遭受打击,但是大家都不会去考虑。我觉得,的确,很长期的紧缺经济和我们人口众多,使大家突然在新的这种时代条件下都要选择我先占上,我要成为极致,我要最好,然后忘了它可能给你带来非常大的危害。

      主持人:像这样的心理,你说我们多长时间可以调试到比较适度的一个状态呢?

      白岩松:我觉得有些事情可以调试。比如说像一些消费性的东西,我们可以慢慢调试,因为它对你直接产生的是物质的危害,你挣的钱白扔进去了,但是对于像抗生素和输液这样的情况我们不能等。

      我觉得首先的责任要从宣传和医生两方面共同去做,为什么?它直接对你的身体带来极度的危害,还不像说你一个月挣三千,但是非要吃咸菜,凑够几个月的工资要去买LV。现在我觉得随着大家慢慢富裕了之后,这个会慢慢地过去。可是,抗生素滥用以及点滴这样的东西不能等,所以我觉得要尽早有一种更严格的规定,迅速使我们回落到一个比较正常的水准上,我们不能总是领先于世界三倍的输液的量吧?

      主持人:当医疗资源依然紧张,医保投入还不足的时候,我们却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过度:输液的过度、剖腹产的过度、抗生素的过度,这些现象是如何产生的,稍候我们继续。

      (播放短片)

      记者:你喜欢给你看病的爷爷吗?

      河北就诊患儿:喜欢,因为他不给我打针。

      患者家长:我觉得他医术挺好,而且医德特别好,能吃药的不让打针输液,这点挺好,孩子也比较喜欢。

      解说:孩子们喜欢的这位爷爷叫胡皓夫,他是河北省儿童医院的名誉院长,年过八旬,从医50多年。今天,他让人们关注的焦点在于,坐诊的几十年间,他只开一些抗病毒的药和中药,为孩子治病。近20年,他只给一个休克的孩子做过肌肉注射,孩子们亲切地称呼他“不打针爷爷”。

      电话采访 河北省儿童医院名誉院长胡皓夫

      胡皓夫 河北省儿童医院名誉院长:从89年开始,我基本上就没给孩子打过针,尤其是5岁的小孩,尽量不要做肌肉注射,上呼吸道感染的病人90%是病毒感染,也就是90%的病人不需要用抗生素,但是我们其中70%、80%都用了抗生素。一个病程大概一周左右,这种病人最好休息,多喝水,即使不吃药他也可以自然恢复。

      解说:去年4月份,2009年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报告发布,其中药品不良反应报告品种59%为注射剂。报告提示,静脉注射的给药途径风险较高,应重点关注。

      此外,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的一项调查显示,中国的注射剂使用率为58.5%,而与之对照的11个亚非国家的注射剂使用率则在0.2%至48%之间。

      去年3月份,宁夏的两名新生婴儿“超级细菌”出生后感染“超级细菌”,尽管几天之后被治愈,尽管直到现在依然无法说清感染原因,但在当时这个案例还是引发了专家们的讨论。过度吃用抗生素会不会导致免疫力低下?有统计显示:中国人均年消费抗生素约138克,而美国仅为13克。此外,2006至2007年度全国细菌耐药监测结果显示,全国医院抗菌药物年使用率高达74%,美英等发达国家这一比例仅为22%至25%。

      字幕提示:2009年5月30日资料

      肖永红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教授:实际上大家都非常明白的,不光是抗菌药(存在这类问题),抗菌药只是所有的药品中间的一类。但是这一类药物,它确确实实占到了这个医疗卫生,医院里使用药物的很大一部分,基本上从现在看来,应该是25%到30%。

      记者:你能够算笔具体的经济账吗?

      肖永红:比如三级医院,我们说如果它药品的收入占到整个医院的40%。如果这个医院,三级医院规模我们都知道,可能一年的医院营业收入在10亿左右,算40%就是4亿,抗菌药占4亿的30%左右,那就是一点几亿。

      电话采访 河北省儿童医院名誉院长胡皓夫

      胡皓夫:现在我们卫生部也有抗生素合理应用的指导原则,但是现在缺少管理、缺少监督,所以有点纸上谈兵。现在到哪个药房去,你只要说我要什么抗生素,头孢一代、二代、三代,都可以买到,所以这样的话是非常可怕。

      解说:医院的利益,患者的要求,医生的无奈,常识的缺失,尽管存在种种问题和困扰,但是面对健康受到威胁,我们还是要问,医生开处方时能否不要放弃应有的慎重和强硬?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又能否建立起强有力的医疗监管体系?

      主持人:希望能多一点“不打针爷爷”这样的医生。我们再来听听黄建始教授的观点。黄教授。

      黄建始:您好。

      主持人:有患者说,当医生给我开了单子,让我去输液的时候,我怎么敢不去?有医生说,当患者要求他要输液的时候,我也不敢不让他输。怎么看这样的一种医患关系?

      黄建始:我觉得,这要从大健康观来解决这个问题,至少有三样事情是可以做的:

      第一,有关职能部门应该在定价等政策方面,不鼓励输液,而是应该鼓励科学的用药。台湾有一个先例,几年前我曾经到台湾,问了台湾这个事情。台湾的院长告诉我,其实30年前、20年前台湾也是这样子的,后来台湾的医管局就规定,你输液大概就相当于人民币十几块钱,医院没有人愿意去输液了,赚不到钱。现在输液造成的这个空间很大,这是第一条,从供的方面。

      第二,需的方面。有关职能部门应该在分配医疗资料的时候,加强健康教育的力度,提高我们国人抗病和管理自己健康的智慧。现在信息已经不够了,要学会怎么利用信息。

      第三,我们的医疗部门专业人员,还有社会的其它部门,要整个社会养成一个风气,让我们中国人都能知道聪明地看病,聪明地管理健康,而不是傻乎乎地被误导去干一些南辕北辙的事情。

      主持人:我有一个小的担心,也是一个细节问题,想请您帮忙。我担心有观众朋友看了我们今天的节目,要谨慎输液了,正在输液的朋友说,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停了?您能不能给一个回应?

      黄建始:应该不停,应该听医生的话,这就是叫聪明地来管理自己的健康,聪明地看病,而不是根据这个一说就这样做,那个一说就那样做,应该尊重医疗人治病的措施。

      主持人:既要遵医嘱,也要有一个自己的判断,谢谢黄教授。

      黄教授提到一个概念叫“聪明地看病”,这还有点儿新颖。

      白岩松:只解决了问题的一半。它解决了那些在患者的压迫之下,让患者打点滴的医生的情况,这样的话你听医生的话,医生就会心平气和地让你吃药等等。

      但是没有解决另一半,出于利益而要让你明明能够吃药,但是变成了打点滴的情况。在美国恐怕是用医疗保险等等这样的约束,让你没法这么做,而我们这个问题其实讨论很久了,我们需要在医院里建立怎样的一种监管系统,对这样一个处方,过度使用的处方,过度治疗的处方形成一种监管。让医生,不愿意给你开药的人,由于患者的进步可以不开了;但是那些想要玩命给你开药的人,出于一种监管不能开了,这个时候我们才接近百分之百地解决问题。

      主持人:其实在医生面前,我们患者是非常乖的,基本上不大会挑战医生的权威。

      白岩松:但是有的时候是要学一点,在我们的身边当一个消费者不说了吗,去菜市场你要带秤,你要带化学试剂等等很多。去医院的时候,你要了解一些常识,比如说你教给我的,小萌教给我们说,三种情况下你可以打点滴,我们可以每个人去比较一下。

      第一,吞咽困难,同时也没有办法注射肌肉针,比如说经常容易痉挛或者怎么样,崩针等等,那没办法,或者想其它的办法。

      第二,严重的吸收障碍。比如说呕吐、严重腹泻,你没法吃药,需要大量补充营养和体液。

      第三,病情危重,发展迅速,药物在体内必须达到非常高浓度的时候才可以起作用。

      如果不是这三条,你最好不用采用输液这种方式。我觉得,当你了解一点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做一下判断。

      主持人:这一比照就觉得,好像很多情况下都不用输液了。

      白岩松:我觉得最后记住一句话挺重要的,2002年的时候我们在做抗生素的滥用,当时在“时空连线”的时候,两做了两期还是三期我忘了。我收获了一句话,医生告诉我们,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正在用过度使用抗生素或者说打点滴的这种方式,让自己变得更弱,而让你的对手病毒变得更强,而我们人类将成为最终的受害者。

      主持人:你刚才说到一个媒体责任的问题,你看2002年就大规模地关注了抗生素滥用,但是到现在思路也还没有根本地解决掉。比如今天我们说输液的问题,也许在现实当中人们也不能很快地就有这种意识,我们应该怎么做?

      白岩松:我觉得作为一个媒体,对于生活中很多很多的事情,包括矿难等等很多的事情,一样,关注一次,你就以为会一劳永逸了吗?不会。关注它,再发生,再关注它,继续发生,慢慢地使人群当中,可能这种明白或者说改变的东西,一点一点在生长。我们也不能过于放大自己的力量。

      主持人:所以我们也不怕当一个唠唠叨叨的人,在某些问题上。

      白岩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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