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名中医叶柏教授诊治口腔溃疡经验撷要

1 脏腑辨证

1.1 心脾积热，心火上炎

过食辛辣刺激之物，积热于心脾，脾胃伏火宣泄失宜，热炎口腔遂病口糜，且疮面常伴腐物，溃疡处红肿热痛甚，创面较大。舌为心之窍，口为脾之窍。心脾热毒侵犯《杂病源流犀烛·卷二十三》云：“心脾有热，亦口糜。”[3]脾胃伏火及心经之热是口腔溃疡发生的重要病因，历代医家著作对此有深刻认识。症见：患处溃疡状如黄豆，色红肿胀，口腔灼痛，心中焦躁，烦热不安，口干渴，饮食则口疮痛更显，溺短色黄，大便秽臭干结。舌脉：舌质红，苔偏黄腻，脉数。证候分析：脾胃伏火上炎龈口，火热侵犯口腔，口溃疮面红肿灼痛异常，心火上炎故见心中烦热，时感焦躁，口干口渴，热伤津液，大便干燥。辨证为心脾积热，心火上炎证。治法：清心火，泄胃火。方药：导赤散加减。常用药物：木通、生地黄、生甘草、淡竹叶、黄连、吴茱萸、莲子心、穿心莲、白花蛇舌草、栀子、龙胆草。

1.2 胃阴亏虚，上炎齿龈

素体阴虚火旺，病程日久，津愈伤阴愈亏，胃喜润而恶燥，胃阴不足，津液耗竭，难以制火，胃失濡润，虚火上炎灼膜伤肌。《杂病源流犀烛·卷二十三》云：“阴亏火泛，亦口糜。”[4]阴亏虚火泛上，累及齿龈口腔。临床表现：患处溃疡色偏红，创面少有黄白相间腐物，溃疡肿胀较轻，溃疡隐痛较轻或不甚痛，胃纳欠香，口渴，溺黄，便干。舌质红，苔薄黄，脉细数。证候分析：胃阴不足，阴阳失调，虚火上炎灼膜发为口腔溃疡，故见溃处色红而痛不显，此乃阴虚为本，虚火为标。辨证为阴虚火旺，虚火灼龈。治法：滋阴养胃，清热生津。方药：益胃汤合四花汤加减。常用药：沙参、玄参、生地黄、麦冬、玉竹、广陈皮、白残花、绿萼梅、佛手花、代代花、黄芩、桔梗、甘草、川芎、柴胡。

1.3 脾胃虚弱，阳虚浮火

脾虚，脾为后天之本，脾胃难以运化水谷精微，合脾阳不足，阳虚则浮火难收，加上火性上炎，虚火上浮于口，灼络口疮。此属本虚标实，中气不足、脾阳弱为本虚，虚火灼络发为口疮为标实。口腔溃疡患者辨证多见实热，但临床此类证型忌苦寒伤胃，寒凉之品伤阳加重中阳不足，需反治以甘温除虚火，健脾益胃，补中益气而浮火自消，口腔溃疡自愈。临床表现：患处溃疡成片分布，疼痛红肿不显或不痛，创面无腐物，口不干，不欲饮，不思饮食，神疲乏力，肢倦嗜睡，疮面久不愈合，溺清长，大便偏稀不成型。舌淡苔薄，脉细。证候分析：本属脾虚失运，中阳不足，则口不干且不欲饮，胃纳不香，正气不足，病程迁延则疮面久不愈合且易反复。虚火上浮而发为口疮则为标实，治疗应辨清虚实，健脾为本，脾健则火消。方药：附子理中汤加减。常用药：党参、麸炒白术、麸炒白芍、干姜、制附子、广陈皮、法半夏、麸炒山药、炒薏苡仁、木香、炙甘草。

1.4 心肾阴虚，相火上炎

症见：患处溃疡色鲜红，疼痛昼轻夜重，心中烦闷，时有心悸，咽燥口干，腰酸，夜寐难安梦多，夜间盗汗，溺或赤或黄，大便质硬。舌质红，舌苔薄，脉细数。证候分析：肾脉“循喉咙，挟舌本”[2]。口疮的发生与心、肾息息相关，肾阴不足，相火上炎，水不制火，引动君火。火有虚实、分君臣，一味清热去火，则不知火气有余概由水不足引发，此时应当治以滋阴清热。可见肾阴虚则虚火上炎引动心火，治病求本，应滋水制火而非全然以苦寒之药清热，当知阴虚为本，肾水充足，心火自制。治宜滋肾阴，清心火。方药：六味地黄丸加减。常用药：熟地黄、牡丹皮、麸炒山药、麸炒白芍、酒萸肉、女贞子、枸杞子、茯苓、泽泻、白残花、绿萼梅、佛手花、代代花。

1.5 外感时毒，毒浊郁滞

李佃贵认为浊毒既可外感又可内生，外感毒邪或毒浊内蕴，毒热蒸腾上炎，热盛则肉腐，则可见口疮[4]。外毒感染腐坏龈齿，病发口腔，腐伤肌膜。症见：患处溃疡大小不一，分布四散，溃疡疮面色黄，腐物黏着，溃深见肉，口臭口苦甚，溺黄臭，便干秘结。舌质红，舌苔黄腻，脉滑数。证候分析：内热盛外合时感浊毒，蒸腾于龈齿，发为口腔溃疡，外毒腐损肌膜，口腔常伴异味。内火本盛合于外毒，毒热互结则腐物多而溃烂较深，热盛伤津则溺黄便干。治法：泻火解毒，清胃化浊。方药：清中汤加减。常用药：广陈皮、法半夏、黄连、黄柏、山栀子、茯苓、半枝莲、半边莲、草豆蔻、白花蛇舌草、仙鹤草。

1.6 膀胱湿热，循经熏蒸

症见：口腔痛甚广，疮面多腐物，黏腻难除，口有异味，小便短赤，大便干。舌红苔黄腻，脉滑数。证候分析：病属实邪，湿热壅盛，蕴结齿龈，湿、热、瘀互结，发为口疮，且口多异味，辨为膀胱湿热证。治法：清热化湿，祛腐生新。方药：导赤散合五苓散加减。常用药：黄连、木通、淡竹叶、甘草、黄芩、金银花、连翘、牛蒡子、生地黄、玄参、桔梗、薄荷。

2 经验用药

2.1 生蒲黄

生蒲黄可凉血、活血、散瘀，口疮患者多阴虚湿热间杂，蒲黄可解心脏虚热，小儿常阴不足而阳有余，小儿口腔溃疡多见心脾积热，蒲黄尤其适用于心脾有热。蒲黄中总黄酮抗血小板聚集作用明显，有助于改善口腔微环境，黄酮类化合物可以有效镇痛，缓解口腔溃疡疼痛，临床上常用于治疗反复口腔溃疡发作。

2.2 肿节风
肿节风有祛风除湿、活血散瘀、清热解毒的作用。口疮常病热毒、浊毒，肿节风有效抑制炎症介质升高，减少口腔溃疡因细菌感染炎症介质升高而反复发作。

2.3 白残花

白残花理气和胃，有开胃消胀的作用，临床适用于口腔溃疡、口腔糜烂等病症。脾胃虚弱、中阳不足，病浮火者尤适此药。《本草纲目拾遗》有云：“开胃散郁……助清阳之气上升……解暑涤烦。”白残花助升脾清阳，理气健脾不伤阴，方中配伍有治病求本之意。

2.4 代代花

代代花为枳实的变种，现代药理学研究表示枳实总黄酮提取可以抑制促炎细胞因子，代代花对改善口腔溃疡炎症有显著作用，可以有效抑制炎症的发生。代代花与白残花都有理气和胃不伤阴之效，两药为伍条达气机，抑制口腔炎症的发生发展。

3 案例一则

房某，女，46岁，2021年1月8日就诊，口腔溃疡反复发作10余年，口有明显异味，晨起尤甚，胃隐痛，偶胃胀，无反酸，偶嗳气，胃纳尚可，大便日一行，舌红苔厚，脉细。胃镜病理示：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糜烂。辨证属脾虚湿热，阳虚火浮证。治以健脾和胃，清虚火。拟方：太子参10 g、白术10 g（麸炒）、白芍15 g（麸炒）、广陈皮6 g、法半夏6 g、麦冬15 g、石斛15 g、黄连4 g、肉桂2 g（后下）、莪术10 g、仙鹤草15 g、白花蛇舌草15 g、肿节风30 g、生蒲黄15 g、白残花10 g。2021年2月1日二诊，口腔溃疡减少，口中异味已除，无胃痛，无胃胀，偶反酸，偶嗳气，胃纳尚可，大便日一行，舌红苔厚，脉细弦。拟方：原方加伸筋草30 g、荷叶15 g、泽泻10 g。继服，口腔溃疡基本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