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驰远妇科学术思想探析

舒诏，字驰远，江西进贤人，清代著名医家，著有《伤寒集注》十卷、附五卷。其中卷十三为“女科要诀”,集中体现了舒驰远对于妇科病的治学思想与临床经验。舒驰远为喻嘉言再传弟子，治学上推崇喻氏思想，认为《伤寒论》经后人整理编次多有错乱，已非仲景原意，于是从临床实践出发，跳出前人藩篱，不迷信权威，系统整理了六经证治规律，总结提炼了六经定法，用于指导外感、内伤等一切诸疾诊治，颇具实用性。舒驰远将百病皆从六经论治的思想延伸发挥到妇科病证辨治上来，强调女科诸症也应遵循“分经辨证，按法治病”[1]的原则，以六经为纲领，在此基础上，注重妇人个体差异，擅于审察体质对疾病传变之影响；明辨寒热虚实，尤精于识别阴阳疑似症而剖析妇科病机主症之所在；重视脾胃中气，长于应用温补法以培补中土阳气以资助妇人气血生化。其妇科病证辨治理路新颖独特，临床指导性强，本文拟作初步探讨如下。

1 主张六经为纲，辨治妇人诸病

舒驰远认为经、产本是女子正常生理现象，如有失调，皆应按病而论，反对时医不探求病因，不分辨病症归经，一味重在调经，滥用通经活血行气诸药，不但经不能调，甚至延误病情，有转轻症为重症，危及生命的风险。其提倡治病即是调经，推之安胎、催生，亦当以病为主。

舒驰远精炼六经提纲症，分列经证、腑证，用于分别病位表里与脏腑归属；以阴阳为纲统领三阴三阳，进而区分病性寒热和虚实分类。如《伤寒集注·六经定法》云：“太阳病，头项强痛，腰背骨节疼痛，恶寒发热，此为太阳经证……太阳邪传膀胱，口渴而小便不利，此为太阳腑证……若少腹硬满，小便自利者，为膀胱蓄血。”[1]又云：“少阴，真阳素旺者，外邪传入，则必协火而动，心烦不眠，嘴肤烦躁，神气衰减，小便短而咽中干……真阳素虚者，外邪则必协水而动，阳热变为阴寒，目瞑蜷卧，声低息短，少气懒言，身重恶寒，四肢逆冷，腹痛作泄……”[1]舒驰远倡导“凡病总不外乎六经，以六经之法，按而治之，无不立应”[1],针对妇科诸病，他同样主张依据六经所主症候群，进行辨证论治。

以调经为例，舒驰远认为外感六淫、七情内伤、体质偏颇、禀赋不足等都可引起月经不调，无论何因，病机总归邪阻而致“营卫经输不能自裕，运行升降皆失其常”[1],最终落脚点都在人身脏腑经络、营卫气血上。故而在辨证论治时，不应仅关注到月经不调这一主要症状，还需要详察因脏腑功能紊乱、气血运行失调所引起的全身其他症候表现，并将这些症状分别归属六经，分析它们背后的病机，从而明确病变的部位与阶段，病性的寒热和虚实，最后依此拟定治法方药。

例如一闭经病案中，舒驰远见患者饮食减少，腹膨作泄辨属太阴；人事困倦，身重恶寒辨属少阴；治予黄芪、白术、干姜、附子、砂仁、半夏、桂枝、茯苓、补骨脂等药，温补脾肾，数剂而愈。再如一经血不行前阴反行后阴之奇证，症见经期便血、腹痛、痛连少腹、引入阴中等症，他认为太阴脾虚失统摄故而见便血；少阴真阳素亏，阴寒内结所以感腹痛；寒邪侵入厥阴一经，所以才出现痛连少腹，引入阴中等症，病机总归三阴寒极阻截前阴，以人参、黄芪、茯苓、白术温补太阴中气，附子、桂枝、生姜、砂仁、吴萸、川椒诸品驱散三阴寒结，依法治之而愈。

可见舒驰远善用六经辨证，不因妇科病症特殊表现形式所束缚，善于抓病机主症，依据症候特点，分属六经，进而对疾病定位、定性，快速作出诊断，遵照有一经见证，即用一经之法，合病、并病则多经之法并用的原则，选定治法方药。此法化繁为简，扩大了六经辨证应用范围，始终紧扣疾病主要病机，对于当时一见妇科病证，便专主调经、安胎、催产之时风，确有救弊纠偏之良效。

现代临床中，王氏[2]应用六经辨证指导女性盆腔炎性疾病的治疗，发现每遇病情复杂、寒热错杂、表里同病的盆腔炎患者时，单纯用脏腑气血辨证多疗效不佳，而依据下腹痛等主症以外的副症，用六经辨证的方法，明辨阴阳、分清表里虚实寒热，灵活使用经方，往往能收获显著疗效。如以桂枝汤合当归芍药散治疗盆腔炎太阳太阴合病、大承气汤加减治疗阳明腑实证、柴胡桂枝干姜汤合当归芍药散加减治疗少阳太阴同病、真武汤加减治疗少阴寒化证、猪苓汤治疗少阴热化证、薏苡附子败酱散合桂枝茯苓丸加减治疗厥阴寒热错杂证等。

2 重视妇人本气，强调因人制宜

舒驰远多处强调“本气”的重要性，视其为治病着手点之一，主张审病属何经之外，还应更察其本气。所谓“本气”,即是人身真气、元气之别称，本气充盛与否，是疾病发生与否的内在重要因素，《女科要诀·论安胎》有云：“俾元气足，则胎自固，而无堕胎之患，内气充则产自易，而无难产之厄。且临产不受亏，产后必无病。”[1]可见其把本气看作妇人胎产过程顺利及产后得以康复的重要保障。本气受先后天因素影响可表现出强弱不同与阴阳偏颇等，进而形成不同体质，并对疾病发生与传变产生不同影响。舒驰远对此有深刻认识，如论述少阴病寒化与热化证便从体质入手，认为真阳素旺者，外邪传入，则必协火而动，容易发生热化证；真阳素虚者，外邪则必协水而动，阳热变为阴寒，倾向发生寒化证。

对女性来说，自出生开始由于先天遗传特性与后天环境、情绪、饮食等方面影响导致气血阴阳发生偏颇，产生不同的体质，从而影响女性经带胎产[3]。本气对疾病的发生、传变有紧密联系，治疗上自然也应视个体差异而做到因人制宜。《伤寒集注·六经定法》[1]中例举外感当行发表者，应于发表药中据病患本气阴阳之盈亏有所加减，若真阳素亏，宜加附子、炮姜、白术、黄芪助阳御表；若真阴素亏，宜当归、生地、阿胶滋阴助汗；燥胜者宜加玉竹、瓜蒌仁、天冬、麦冬润燥除烦；火旺者，宜加石膏、天花粉、栀子、连翘清火退热。

具体应用到妇科病的诊治上，舒驰远同样主张：“临证之际，详悉审问，察其本气，分别六经，辨其寒热虚实，得其所因，确有依据，按法为治，其应而响。”[1]他以阴阳为纲，将妇人分作阴虚火旺及阳虚阴盛两大类，前者用药以滋阴养血为主，后者以退阴回阳为要，同时又视脾胃之虚实、气血之多寡，因人而异，灵活加减变通。如对无病调理安胎者，主方处予胎前预服良方，平素体虚者，加人参；阳虚者加附子；血虚者加归地；火旺者加黄芩等。这一将体察本气贯穿于妇科病诊治全过程，用于指导分析病机、辨证分型、处方用药的思路，能兼顾到妇人个体差异，有助于优化诊疗方案，从而提升临证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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