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地区名老中医蔡纯臣学术经验撷要

    在我们汕头地区，几乎没有人不晓得一代名医“先生仔”（即小医生）的外号，他就是汕头市声誉孚隆的中医前辈名贤、“汕头市名老中医”、莲下地段医院业务院长、澄海市中医医院名誉院长、著名程洋岗中医妇科宁静斋第十三代传人蔡纯臣主任医师（公元1915年3月～1994年12月）。蔡纯臣先生自幼酷爱医学，精研岐黄，具有扎实的理论功底及医学造诣。1927～1932年便从师学医，1933年开始开始悬壶济世，造福八方。因得名师真传，医精技高，深受民众好评，很快就闻名于潮汕地区。“先生仔”的名字，就是因为他开始行医的时候年纪仅17岁，广大群众为其起的美誉。蔡纯臣先生从事中医妇科事业64年，在生心存寿世，仙手佛肠，春回指下，令誉孔彰。其志可叹，其术可敬。蔡纯臣先生历任澄海县笫二届政协委员、澄海县笫二、三、四、五、六、七、八届人大代表、澄海县笫六届人大常委。多次被评为澄海县先进工作者， 1983年被评为广东省卫生糸统先进工作者、广东省劳动模范。生平业绩被载入《潮汕百科全书》、《汕头卫生志》、《澄海县志》等。本人作为蔡纯臣先生的传人，又是当代中医世家学术经验研究组编委员会委员，有责任将其学术特色及临证经验作一介绍。

家传史略 

      汕头市澄海区（现县改区）程洋岗古称凤山岗，亦名小虎丘、大娘巾，明清以来，名医辈出，人才荟萃，誉满杏林，蜚声遐迩。澄海县志引蔡氏族谱有载：“明弘治（弘治公元1488年始）年间，蔡敏斋素精岐黄，为士林所重。”“明万历（万历公元1573年始）年间，蔡九敏继承医业。乙酉有寇破县城，一盗感其恩，将其所获医籍珍本见赠。”从此形成了程洋岗中医妇科派系。至康熙年间，程洋岗妇科分为卫生馆及宁静斋二系，家传秘本大同而各有偏胜。此时各系的妇科药丸如产后风丸、调经宁坤丸、补血调经种子丸、白带丸等已驰名中外，历代畅销不衰。“至民国年间，程洋岗名医更是遍布国内外各地”。祖国医学具有精深独的特理论体系、整体辫证的诊断方法、行之有效的方剂药物、多种灵活的治疗手段、长期实践的经验结晶、以防为主的健身措施六大特色，祖国医学也是中国古代的一大发明，加上四大发明可合而称为中国的五大发明。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传统医学之精深程度、完美程度可与我们祖国医学相比。而程洋岗中医妇科，无疑是祖国医学宝贵遗产中的一部分，必须加以继承和发展。

学术特色 

      程洋岗中医世家，单就公祖蔡九敏从事妇科算起，至蔡纯臣先生一代相传就己有十三代之久，若从业医鼻祖蔡敏斋一代算起时间那就更长了，己有五百多年的历史。纵观蔡氏家族的医学成果，特别是驰名中外的程洋岗妇科药丸，我们不难看出，经过历代医生的长期的医疗实践和经验积累，业已形成了自己独有的医疗学术特色。蔡纯臣先生恪守祖训，重视先人学术思想的继承和发扬，重视临床经验的总结、积累和更新、提高。其学术特色大体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1．遵经据典，勇于开拓，师古而不泥于古 

      蔡纯臣先生常教导后生读书当厚古而不薄今，学习须融会而明真缔。他在《老医经历谈》中指出；“医操生杀大权，既可活人，也可杀人。因此，医者要善于继承前人的宝贵遗产，善博采现代医学知识，取各家之长，补自己之短，通过实践，加以弃扬，加以总结，使自己的医疗技术不断提高，才能适应现代化建设防病治病的需要。” 蔡纯臣先生正是遵循此原则，认真学习钻研《内经》、《伤寒论》、《神农本草经》等中医典籍，溯源求本，以望能正确理解、领会，从而掌握中医学精髓。从中医经典著作中汲取精华后，进而应用于临床，再从临床中探索、体验，逐步提高、完善自己的诊疗技术水平，达到遵经而不泥古，开拓而有创新。如蔡纯臣先生治病非常注重脾胃之气，认为“先天之本在肾，后天之本在脾，水为万物之源，土为万物之母”。在妇科病中，认为冲任与脾胃的关系甚为密切，指出“前人对冲任二脉认为与肝肾有密切的关系，这是因为肝脉与子宫、肾脏（包括生殖器）与生殖功能关系密切，因冲主血海，任主胞胎之故。”而“冲任与脾胃关系也很密切。比如，胃气实，则冲脉上逆而出现吐血、鼻衄、闭经之症；脾气虚，则任脉松下而见滑胎、崩中、漏下之疾。对胃气实，冲气上逆的吐血闭经用泻下平冲而见效；对脾气虚，任脉松的滑胎崩漏用补中升任而显功”。对古人谓“胎前无虚，产后无实”持有不同看法，在《产后多虚少实不能说“胎前无虚，产后无实” 》中指出：“古人谓‘胎前无虚，产后无实’实属偏见，证之临床，不足者固多，有余者亦属不少。我对产后高热、汗、渴，脉洪数有力，舌红干，苔粗黄者，每用石膏以建功；对胎前气虚，易流产者，全赖参芪以奏效。怎可执胎前无不足，产后无有余之偏见。”认为先人对“小儿之病，多为外感六淫及伤乳食，少有七情之疾”的说法欠妥，“……证之实际实不相符，试看小儿骤见异物则大声啼哭，骤闻巨声则恐惧退缩，投其所好则喜受，夺其所好则怒哭，如是种种，能说少有七情吗？不过小儿大脑发育未全，忧思确是比成人少，这是事实。故治疗时，对小儿的情绪，也要加以注意，则用药较为中肯。”又如脏燥一症的“脏”字，“修园认为是泛指诸脏，金匮认为是专指心脏，而唐宗海则认为是子脏（子宫），余以为子脏较为确当。因为金匮妇人杂病脉症篇首的提纲中早己有提出奄忽眩冒，状如厥癫，或有忧惨，悲伤多嗔，此皆为带下，非有鬼神的指示。带下指的是带脉以下子宫的病。又子宫蓄瘀，往往会导致悲伤哭笑，妄见妄言。如曾医十余例产后血晕，苏时多妄言痴笑；治产后败血冲心，也狂妄啼笑；热入血室，也多夜作谵语。说明子脏瘀血可以影响到神志，子脏干燥也可以导致悲伤如神灵所作之症。”此外还指出五更晨泻并非纯为脾肾阳虚，亦有脾肾阴虚之症，故录《阴虚晨泻》病案予以证实，并提出了“效叶氏酸甘化阴法”的治疗原则。这些都对我们临床有很大的指导意义和应用价值。 

      2．通常达变，以平为本，权变而不离于法 

      蔡纯臣先生深得《素问》 “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的真缔，认为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是阴阳保持相对平衡的结果，而阴阳失去平衡，则是反映人体病理状态的共同特征。治病必求于本，顺应自然规律，顺应人体生理规律，中医整体论治的目的就是使失去平衡的阴阳，重新恢复和建立起来，以平为本。阴阳是既对立而又统一的一个整体，脾肾是人体先后天之本，故他一贯倡导防重于治，以防为主治未病，认为：“脾有阴阳，肾分水火，宜平而不宜偏，宜交而不宜分”，二脏安和，百骸具无，创“却病延年丸”以调整人体脾肾阴阳平衡，供人们调养身体，增强体质之用。并注意锻炼身体，“预防为主”，知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保持饮食起居正常，做到“饮食有节，起居有时”，“虚邪贼风，避之有时”。还告诚人们须清心寡欲，保持心情舒畅，切忌嫉妒仇恨，方能使身体气血平调，延年益寿。他在《情绪对健康的影响》一文中指出：“古人说：‘欲寡精神爽，思多血气衰’，盖指精神情绪对人健康的影响。若人们能减少私欲杂念，没有患得患失，精神就会爽快，气血就会调和，因为这样便符合养生之道，符合恬憺虚无，真气从之之理。……过度的七情剌激，都是造成兴奋与抑制失调，影响正常的生理，为导致疾病的因素”，“嫉妒和仇恨都是构成影响健康的毒素，特别是无限的贪婪追求危害更甚”。一旦有微疾，就须及早治疗，把病邪消灭于刚侵入身体内的萌芽状态，减少发病机会或减轻发病程度。 

      在遣方用药方面，针对临床疾病有轻有重，机体有壮有弱，发病过程中有多病同发或多脏同病等复杂多变情况，遵循祖国医学的“方从法立”及“法贵权变”的治疗原则，灵活变通，不拘一法，一切以平衡为目的，调和情志，调和气血，调和脏府，调和阴阳，力求做到“阴平阳秘”。如治疗梅核气，认为“这是因病人多愁善虑而使气滞痰凝，逆于咽间所致”，除了按金匮治以半夏厚朴汤之外，提出若“患者由于久郁化热，痰稠口干，舌红苔黄者，则应以萎仁、法夏、黄连、牛子、桔梗、海石、甘草治之。若舌红少苔，口燥少津，脉弦细数者，则以沙参、麦冬、半夏、甘草、枇把、川贝母、牛蒡、粳米、海蛇、荸荠治之。”又如治产后自汗、盗汗，多用养阴药奏效，并指出：“古人分自汗为阳虚，盗汗为阴虚，但临床上不尽如此。自汗也有阴虚的，必须以症脉参之，如脉微肢冷，舌胖淡白者，方可予扶阳之药；若是舌质红，脉象细数，肤热，手足心热者，多系阴虚。且产后阴虚者十当八、九，不可不知。”再如认为治疗产后恶露不行、少腹作痛应用“生化汤”须慎重辨证，因产后阴损血虚，易于助火。在他业医初期，发现潮汕地区产后感冒喉痛病人甚多，究其原因多因服用生化汤引起，故在《谈生化汤在临床上的运用》中指出：“生化汤是一个温运活血化瘀的较好方剂”，“产科书对本方颇多采，特别是《胎产心法》认为是产后必服良方。凡初产诸疾多用本方加减。但以本人经验，则本方实属温剂，不宜用于阴虚或血热之人，因为阴虚血热者，既经产褥之劳，每多因劳动燥，若投以川芎之燥、炮姜之热，势必燥者愈燥而热者益热，往往导致热汗、口渴、纳减、咳嗽或引起外感发热、头眩、身酸等症，不可不慎。”并自拟产后益母汤养阴祛瘀以代之。 

      3．承先启后，推陈置新，创新而不拘于常 

      蔡纯臣先生认为要创新，就必须先继承。只有扎实的中医基础，才能继承先贤的遗宝，才能以不变应万变而有所创新。他在《四物汤的运用》中谓：“四物汤为血家理血之总方，也是妇科临床的常用方剂。方内川芎之温行，当归之补益，白芍之酸敛，地黄之寒凝，具有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义。临床上要活血行血，则用芎归；要用凉血止血，则用地芍。故生化汤去地芍之寒，加炮姜、桃草之温运，成为活血化瘀之良方；而犀角地黄汤则去芎归之温燥，加犀角、丹皮之咸寒，而成为凉血止生之上剂。圣愈汤四物加参芪，取阳生阴长之义；玉烛散四物加硝黄，取寒降通经之意。疏肝应加柴胡、青皮；理气宜添木香、香附。合附桂、吴茱、牛膝，有温经通经之效；合知柏、丹皮、地骨，有凉血固经之奇。加胶艾，可以止崩定漏；合桃红，可以活血通经。合四君则气血双补，合五子则益肾添嗣。至海藏的妊娠六合，清任的逐瘀诸方，皆以此为基础，根据症情以酌裁。我辈承先贤之遗产，也应创新以启来。” 蔡纯臣先生主张治病必师法而不拘方药，临证须明因而慎思考，一生从事中医临床六十余载，提出许多新理论及新疗法，治愈大小、危急、疑难病症不计其数，临床经验丰富，治疗方法常有独特之处。如在儿科用药方面，认为“小儿体质，属稚阴稚阳，脏腑娇弱，气血未充，肌肤柔嫩，神气怯弱。……故在病理方面易虚易实，易寒易热”，提出“用表散时应注意勿伤津液，用泻下时应注意勿伤胃气；用辛热时勿至伤阴，用苦寒时勿至伤阳。于补中加一二味消药，使补而不滞；于消中加一二味补药，使消而不损；于滋阴中少佐一味温运，则滋而不腻；于燥湿中少佐些濡润，别燥而不耗。”认为幽门梗阻是由于中虚痰瘀引起，治应化瘀消痰补中，创桃红化瘀汤治之，疗效甚佳。又如创五草利肝汤治疗急性乙型肝炎、补肾健脾活血汤治疗慢性乙型肝炎、正颜散治疗颜面神经麻痹、活血祛风散治疗小儿麻痹症、肺卫双补止鼽汤治疗过敏性鼻炎、脾肾双资丸治疗慢性肾炎，以及妙用童尿治疗产后血晕、热入血室等。 

      4．博采众长，重视偏方，药验而不在于多 

      蔡纯臣先生善用经方古方，讲究处方必有方阵，君臣佐使配伍得当，刚柔相济，升降开阖，寒温并用，阴阳兼顾。同时重视民间偏方、验方、单方的搜集、研究、实践、提高，注重临床疗效，药物不求贵重，药味不在于多。如百合、夜交藤、牡蛎、龙骨治疗失眠；天葵草（老来娇）、鱼腥草加冬瓜册治疗顽咳；田石榴头、猫毛草、田螺、故子治疗尿血等，都是药物平淡，药味不多，但因配伍合理，故而效果都是十分显著。蔡老先生一生总结的经验方甚多，如治疗出血的胶七散、治疗夜盲的夜明散、治疗血崩的定崩急救汤、治疗经水淋沥的安宫止血汤、治疗小儿绿便的消导散、治疗胆囊炎的白玉汤、治疗癫痫的定痫散、治疗癫狂的精神安定丸、治疗胃脘痛的加味乌贝散等，都是经得起临床反复验证的良方。 

      5．仙手佛肠，热情待人，治病而不图于利 

      蔡纯臣先生不仅医技精湛，而且医德高尚，对待患者犹如亲人，仙手佛肠，热情待人，仁风仁德，有口皆碑，几十年如一日，救死扶伤，乐善好施，治病全不图于利。 

不论刮风下雨还是寒冬酷暑，不论三更半夜还是餐食之间，只要有病人求医，他都热情接诊，从不推辞。五、六十年代还没有摩托车的时候，他每天上午门诊近百例病人之后，下午还要骑单车出诊。南从渡亭北至南徽，东从凤州西至程美，走乡窜户几十公里为病人诊病治病，从不叫苦。遇到穷苦病人，他经常不但不收诊金，还掏钱给病人配药，无数穷苦病人为此载恩载德。苏南地区的大街小巷，无处不留下他辛勤行医的行行足迹；苏南地区的干部群众，没有不赞颂他毫不利己的崇高精神。他晚年患有高血压病，但他始终把病人放在第一位，就连在他逝世前的二、三天，还抱着病痛接诊病人，为求诊患者解除疾苦，直至到自已无法再坚持了才入院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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